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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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聲問:「這次的路線包含橫濱和紐約,是因為要和日、美先私下會談嗎?」 「是。」 美國怕日本在亞洲勢力擴張,日本也怕美國插手亞洲事務,所以都安排了高規格的外交活動,等待著中國代表團的過境。這種感覺並不會讓傅侗文愉快,因為不管多熱情的款待,也掩蓋不了一個事實:中國是羊,在等著兩頭餓狼的決鬥。 他輕聲道:「不過,我們在美國的公使已經和威爾遜達成了共識,美國會在巴黎會議上支持中國。所以,我們是要聯美制日。」 那日本會善罷甘休嗎? 沈奚隱隱擔心。 傅侗文好似讀懂她的憂慮,又道:「總長是外交場的老前輩,他有應對的法子。」 他們換了汽車,剛好天亮了。 晨光裡,這風雪大地像一卷無字的宣紙,展開在她的眼前。 這是一塊群狼爭搶的土地,如此美,如此寧靜。 沈奚從車窗裡眺望遠方。 光緒三十年的日俄戰爭後,沙俄把自己在東三省修建的鐵路分了一部分給日本,改名為南滿鐵路。那時她對南滿鐵路意難平,是因為日本在「二十一條」裡提到過它。後來在這條鐵路周圍發生了太多的事,日本侵華主力關東軍的誕生,皇姑屯事情、九一八事變和復辟的偽滿洲國…… 而在那天,他們路過的那天,一切尚未發生。 *** 他們在那天夜裡抵達奉天,接受了日本外務省的宴請。 宴席後,立刻登車,前往漢城。抵達漢城後,外交總長突然告病,說在夜車上受了寒,舊疾復發,雙腿不便走動。不再見客。 數日後代表團抵達橫濱,住在中國城的華僑家裡。 這裡是日本對外港口,也是外國人的聚集地,代表團選擇住在這兒,是方便隨時有了船期,能立刻赴美。 到了橫濱後,總長回避了日本外務省的邀請。日本安排了一系列的外交活動,包括日皇的接見、授勳和茶會等等,全被總長一句「負病在身、不能久坐」推辭掉了。 國內、中國駐日公使和總長之間電報不斷,爭論不休。 中日兩國報紙也每日評論,為了外交總長突然生病,不肯見日皇而猜測連連。 外界吵翻了天。 唯有他們所住的地方靜得連風都沒有,雪也落得很輕。 小五爺舉著一份報紙,笑著走入:「三哥,你要不要聽,我把翻譯的話都背下來了。」 傅侗文以兩指夾住他手中的報紙,輕飄飄地收過去,細細看。 這份報紙言辭鑿鑿,指責中國外交總長在「裝病」,不肯和日方友好溝通。在報導結尾,還說此事大有內幕,只是不便公佈。 「日本報紙謠言很多,總在有意引導民眾,」傅侗文放下報紙,感慨道,「希望國內報紙不要全是親日派,引起民眾的猜忌。」 「三哥還懂日文?」小五爺錯愕。 他擱下報紙:「我過去和你四哥是支持維新的,自然會讀這個。」 「倒也是……」小五爺遺憾,「往日三哥瞞我太深了,竟一字未露,讓我險些寒了心。」 她笑:「你三哥說過,你若真有抱負,不必有人同行,也不用誰來指路。」 「嫂子也早知道了。」小五爺錯愕。 「反正比你知道的早。」 「嫂子過分了,過分了。」小五爺哭笑不得。 沈奚將藥碗遞給傅侗文。 不管外交總長是真病還是裝病,反正傅侗文是真病了。 從奉天到漢城的夜車上他就開始發寒熱。車廂裡零下二十幾度,下車赴宴時室內炭火燒得旺,暖如初夏。冷熱交替,反復折騰著,誰都受不住。 像她這種底子好的休息兩日就好,傅侗文卻只好等著病發。 不過,他心境好,倒也沒大礙。 譚慶項見傅侗文吃了藥,招呼著,閒雜人去碼頭確認船期。對他們來說,在日本多留一日就是多一日麻煩,恨不得今晚就能登船。 沈奚給他鋪好被褥:「你該午睡了,一會會發汗。」 傅侗文坐在地板上,笑著看她,忽然低聲說:「昨日裡我摸你的睡衣都濕透了。」 沈奚反駁:「你睡覺喜歡抱人,自己發汗不算,弄得我也像落湯雞……」 他笑:「何時抱你睡的?我卻不記得了。每日都是?」 她見他不正經,不答他。 「這是潛意識的,怪不得三哥,」他又笑,「是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已入骨。」 …… 「一個睡覺姿勢,也能說到相思上。」她嘀咕。 「要不是精神不濟,三哥還能給你說出更多的門道來,信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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