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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段副院長,」她不想和外人討論傅侗文的事,「你手術剛結束,今天的話到此為止。」

  沈奚立身,去開門。

  「沈奚,」段孟和按住門,「我知道你的忌諱,眼下談的不是你我之間的感情。我也知道你不愛我,但我不想看你往回頭路上走。」

  當初她離開北京城就沒了歸途,哪裡還有回頭路?

  段孟和道:「我能猜到當年你離開北京,是和傅侗文訂婚的消息有關。沈奚,你可曉得我為什麼要給傅家老爺診病,是因為傅侗文和段家的關係沒錯,也是因為那位辜家的小姐,是她要求我堂兄來找我,讓我接受這個病人。」

  她搖頭:「這些我不想知道。」

  沈奚無法直面北京城裡的他,還有他的婚姻。

  「為什麼我堂兄會來要求我?是因為他和辜小姐要訂婚,他覺得虧欠了傅侗文,才讓我來幫這個忙。」

  訂婚?辜小姐?辜家還有別的小姐嗎?

  「辜幼薇沒有和他結婚,她也是無法忍受傅侗文這兩年的為人,和他取消了婚約,沈奚,從你到辜家小姐,他又何止是辜負了一兩個女人?」

  他沒有結婚?!沒有和辜幼薇結婚?

  「沈奚——」

  顛覆性的消息,像撲面而來的火燒了她的臉,沈奚臉漲紅了,握住段孟和的手臂:「辜幼薇要和你堂兄訂婚了?你沒騙我?」

  「是……」段孟和看著她眼中的淚,辜幼薇取消了婚約。」

  沈奚開門,跑到走廊的盡頭,沿著樓梯向下沖,險些撞翻上樓的值班護士。沈奚全然不覺,跌撞著後退了兩步,肩擦過牆壁,讓開上樓的幾位護士,慌亂無措地跑下樓去。也顧不上大家的詫異和招呼,回到辦公室,鎖上了門。

  為什麼……

  為什麼不告訴我?

  沈奚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聽筒,放在臉邊,才發現手指被淚水打濕了。

  他的深夜電話,還有那天情不自禁要親吻的態度,歷歷在目,他是心裡有自己的,為什麼不說明白?

  「晚上好,請問要哪裡。」聽筒那頭,接線小姐在問。

  她哽咽著:「……三三四。」

  「好,」接線小姐聽出哭音,遲疑半秒,「請你稍等。」

  電話很快被人接聽了。

  「你好。」是譚慶項。

  沈奚哭意哽在喉嚨口,克制著,慢慢地吐字:「譚先生,我找……三爺。」

  「沈奚?」譚慶項遲疑,「現在找他?我幫你問問吧。」

  聽筒被放下,是上樓的腳步聲。

  等了許久,聽筒裡出現了緩慢的腳步聲,隨後,聽筒被拿起。

  但沒立刻說話,那頭靜了許久,傅侗文低聲問她:「你怎麼了?」

  是她的哭聲被他聽到了。

  「你在哪裡?」他語調很慢,不十分清楚。

  沈奚低頭,眼淚一滴滴地掉在書桌上,最後哭出了聲音:「我要見你……傅侗文,我要見你……」

  「你在哪裡?」他微微壓制著呼吸,耐著心問,「在醫院?」

  「我要見你,傅侗文我要見你……」她情難自已。

  兩年前離開他都沒敢暴露出的脆弱,全都在在今夜,在此刻爆發了。

  她要見他,當面問,為什麼你沒有結婚不告訴我?

  「我現在……不是很方便出去,」他道,「你是不是在醫院?我讓司機去接你。」

  這是她坐到轎車上,離開醫院前所記得的最後一句。

  除了開轎車的司機,他沒讓任何認識她的人來接,是怕人看到她哭時的窘狀。

  醫院離霞飛路不遠,深夜路上車輛少,一路暢通無阻到禮和裡,司機為她打開門。沈奚下車,站在昔日住過數月的弄堂口,竟像回到過去的日子。她在路上暫時平復的心情,被石板路兩旁熟悉的建築再次攪亂。

  她身後,不遠不近跟著後一輛轎車下來的三個男人,本是離得遠,在祝太太認出她,驚喜地喚她名字時,立刻警覺地跟緊了。祝太太欲挽她的手臂,僵著,低頭笑:「改日聊啊,沈奚,改日來我家。」沈奚抱歉笑笑,眼底通紅著,站在公寓的門外。

  沒等叩門,譚慶項為她開了門:「跟我來。」

  沈奚顧不得寒暄客套,越過他,跨上樓梯。

  「在二樓,」譚慶項追著說,「他今天心情不大好,喝了不少的酒,我聽著他掛了電話更不對勁,沈奚,你——」他叮囑到這裡發覺自己真是多餘,昔日沈奚對他的照顧不少,完全不用他的囑咐。

  沈奚跑上樓,二樓的房門虛掩著。

  她在進去前,倚在門框邊,讓自己冷靜,剛剛換口氣,門已經被他打開了。

  他人是醉著的,強撐著身子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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