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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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一個算是熟悉的人的離開,讓沈奚十分不安。她像被人流放在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她在那人安排的房子裡擔驚受怕地睡了三日,想了無數種下場,比如在這裡被當作異類除掉,或是賣去隔著一條街的房子裡做妓女…… 這裡的每一樣物件,都讓她感到陌生,感到不安。 她把家裡能吃的東西都找到,用以果腹,可到了第四日,再也不能找到任何多餘的吃的。老櫃櫥裡被她翻了個遍,最後只有一個金屬扁長型盒子裡的放著的東西吸引了她。 褐色的,塊狀,讓她想起了大煙膏。 湊在鼻端嗅嗅,又好像是食物。 她蹲在老櫃子前,借著視窗照進來的日光,仔細看它。 有人在叩門。 沈奚心一顫,下意識將這個東西攥在手心,警惕地看向三步外的大門。 再次,叩門聲。 「沈奚。」門外喚出了她的名字。 是誰? 她去開了門,伴隨著室外的喧鬧,兩個提著老皮箱子的人同時出現在她面前,一男一女。兩人約莫二十來歲,都是洋人的裝扮。男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笑著脫帽:「沈小姐。」 女人反倒更大方活絡些,直接笑著,握住沈奚的肩:「傅侗文的弟妹?」 她握著一塊不知是否「有毒」的食物,怔怔出神地望著面前的兩個人,過了會兒,從唇角溢出笑來。 這就是她和她未來兩個鄰居的初次見面。 當晚,這對男女住進了這間房子,女的叫竇婉風,和沈奚住在隔壁,男的是顧義仁,在樓下。在將沈奚的肚子填飽後,婉風將桌子狠狠擦了一遍,讓它露出了應有的潔淨光澤,又鋪了一塊桌布上去,最後才將一盞燈放在桌上:「真是拖了你的福氣,我們兩個原本是要幫小朋友教書去賺學費,現在全都不用了。」 沈奚聽懂了這句,是在說,傅侗文為他們出了日後的學費。 「說說看,你想要去學什麼?」顧義仁坐下來,笑著打量沈奚。 沈奚抿了嘴唇,尋思半晌說:「學醫。」 兩人詫異對視,顧義仁竟問出了讓她意外的問題:「是因為傅侗汌?」 沈奚略錯愕,記起這是自己的「丈夫」,因為不曉得該如何作答,就沒吭聲。 倒是婉風用腳踢顧義仁,截斷了這場問話。 「我們來給你安排。」婉風告訴她。 不知是他們的本事大,還是傅侗文的人幫助了他們。很快,沈奚確定了讀書的學校,離正式入學還有三個月,婉風儼然成了她的私人教師,事無巨細,衣食住行著手讓她適應這裡的生活。到夏天入學時,她已經習慣了穿短袖子的襯衫和西式裙子。 傅侗文的信始終壓在她的枕頭下,在入學前一夜,她鼓起勇氣問婉風,自己是否能寫信給傅侗文。說完這句沈奚察覺到不妥,又說:「好讓他轉寄給我的家人。」 婉風自然認為理所應當:「這倒沒問題,只是往來信箋要耗費很長時間,你要有耐心。」 沈奚頷首:「我知道,他一月一日寄給我的信,二月下旬才到。」 「這麼快?」婉風倒是驚訝,「沒有寄上一年,算是好的。」 婉風給了她鋼筆和墨水。 沈奚將信紙鋪在桌上,握著鋼筆的手懸在紙上良久,適應著這個筆的手感,也在心底拼湊要給他說的話,斟酌半個時辰,落筆記下的卻是瑣碎的事。她想這裡是美國,他先前是在英國,那麼多寫一些經歷他也不會覺得煩悶,畢竟從未來過,總會有新鮮感。於是越寫越有了力氣,甚至連人生中見到的第一塊巧克力的形狀都給他畫在了信的結尾。順便標注:苦中帶澀,澀中有甜。 一封信寫到天將亮,鄭重折疊好塞入信封。 可過了一日她後悔了。她是因家道中落,幾歲就從廣東被送到了鄉下老宅,才會對這些感到新鮮。可傅侗文何許人也,怎會不認識這個。 到了十二月也沒有任何回音。 沈奚倒是很會寬慰自己,只是可惜了十三張信紙的內容。 這期間她從一個完全跟不上的學生,到已經開始聽得懂教授在講些什麼,總算是喜事一樁。就連僅用一年讀完碩士的顧義仁也驚歎她的聰慧:「你比你的……」顧義仁的話再次被婉風打斷,兩個人都是抱歉地對她笑。 沈奚猜到,顧義仁想說的應該是自己比傅四爺還要學得快? 這一晚,她又在燈下寫了封信給傅侗文。 學著傅侗文的習慣,在信尾寫下: 沈奚 十二月二十三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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