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美人骨 | 上頁 下頁 |
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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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燈和陸燈,都是風景。可惜在上海那種太過繁華的都市,這些習俗都不在了,她記得每年鬼節時,最多會把當天的錄音提前結束,大家各自念叨句「鬼節啊,早點兒回家,不要在外邊瞎跑了」,如此而已。 「剛才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到了,」連穗想到什麼,「二少奶奶懷孕了,不會去放燈。」 放燈照冥。 是忌諱有身子的女子去,免得影響了胎兒。 時宜忽然想起上次自己來,那個突然隕命的女人,有些不舒服。可是好像所有人都把這種事看得極淡,包括連穗她們提起佟佳人懷孕的事,也只是完全敘述的語氣,毫無喜悅。她本來想追問兩句,最後就只嗯了一聲。 她記得周生辰的那句話: 這個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間,人很多,也很雜。 所以,還是少問少說的好。 晚上他意外沒回來,晚飯也是留她在這個小院裡吃的。 她知道,他母親是和周文川夫妻一同抵達,應該是怕母親給自己什麼難堪,他才如此安排。幸好還有個周文幸,總能在恰當的時候出現,讓她能安下心。她在時宜晚飯後趕到,特意陪她去放燈。 「我媽媽今晚不會去放燈,」周文幸一笑,就露出顆虎牙,「你不用太緊張。」 她嗯了聲:「她身體不舒服?」 「可能吧,不太清楚,晚飯時候看著還可以,」周文幸想了想,「可能就是不想去。」 兩人說著話,手裡的燈已經放到水面上。 水面上有風,飄著的荷花燈忽明忽滅,影影疊疊。 岸邊都是周家的人,老少都有,三五個湊在一處,隨便說著話。 起初時宜並不想坐船,但文幸堅持,她就沒再說什麼。 文幸坐在船邊上,說到高興了,忍不住低聲笑:「有一年鬼月我去新加坡,看到有露天的演唱會,明星在上邊唱,有座椅卻沒人坐我啊,就很開心地跑過去坐了」她邊說邊笑,忍不住咳嗽起來,「後來被我同學拉起來,才知道,那是給鬼坐的地方」 看上去是開心的,卻不知道為什麼,咳嗽的越來越厲害。 時宜輕拍她後背:「風大,要不要回岸邊?」 「嗯,好。」文幸的臉都有些白了,吃力地呼吸著,輕輕按著自己的胸口。 她摸了摸文幸的手腕。 心跳的好快,也很弱。 她不懂,只覺得很不好。而且看文幸的臉色,更確認了這種想法。 「麻煩,回岸邊吧。」時宜回頭,看撐船的人。 那個人很快應聲,開始調轉船頭,向來時的地方去。 「嫂子,我頭昏,坐在這裡。」文幸聲音發澀。 時宜忙伸手,想要扶她換到裡處去坐,船卻忽然晃了幾下,她站不穩,猛向一側倒去。重心偏移的刹那,只來得及鬆開文幸,就驟然跌入了河水裡。 沒頂的冰涼,還有黑暗。 她不會水,連喝了好幾口,早已沒頂。 這一瞬間就好像過了幾個小時,所有光影都在水面上,無孔不入的水,還有下沉和黑暗。她在無知覺前,只是拼命讓自己閉氣 直到,意識漸離漸遠。 身邊再沒有水。而她,半跪靠在竹椅旁,真實地碰觸到竹椅的扶手。 棱節分明。 身前的人倚靠在書房的竹椅上,有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斑駁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中,他眸色清澈如水,抬起頭來。 看的是自己。 那雙眼睛裡,有自己的清晰倒影。 她想要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到中途卻又不敢再靠近。 「時宜?」 古舊的畫面很快就消散了。 她頭疼欲裂,腹部也是疼的厲害。 從豔陽高照到黑暗中,很吃力地清醒過來,視線朦朧中看到了周生辰。 他襯衫前襟是濕的,整個人都跪在她面前,雙手撐在地面,去叫她的名字:「時宜。」 「嗯」她用盡力氣,想回答他。 「醒了就好,」他的聲音有些緊,也有些啞,「不要說話。」 她很聽話,重新閉上了眼睛。 很快又開始意識模糊,好像有人在給她吸氧。 有人在說話,似乎是「急性缺血缺氧」什麼的,她想聽清已經很難,只是知道他在自己身邊。剛才那片刻的幻覺,太美好,也真實的可怕。在那些幼時對過去的記憶裡,她始終都是個旁觀者,只有這一次她身臨其境心臨其境。 甚至在昏睡前,有些奢望,可不可以再有這樣的幻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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