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生一世,黑白影畫 | 上頁 下頁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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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付一銘的說法是: 十三年前,周克在策反程伽亦時,就暴露了自己的資訊。程伽亦為了保護周克,不得不出賣了小組成員的名單,直接害死了十幾個人,也因此得到信任,除掉了所有走私集團內部知道周克資訊的人。十年前,害死那麼多兄弟的人是程伽亦,她是為了保護周克。 而陳淵,他本身就是最早留在總部的內鬼,被意外指派給莫斯科行動組監控程牧雲。十三年裡他從沒有背叛過程牧雲,只有在那個尼泊爾的小旅店裡,為了保護程牧雲逃走,主動向走私集團洩露了周克的資訊,用周克的命給了程牧雲逃走的機會。半年前,害死周克的人是陳淵,他是為了保護程牧雲。 付一銘當時說完所有,輕歎口氣:「我猜陳淵偷走舍利子,也許是為了能順利回去走私集團,為周克報仇。」 「是猜的嗎?你確定嗎?」 「無法確定,最清楚的本人已經死了。」 真相,並不會讓任何人感到輕鬆。 都有各自的道理,可不管什麼理由,害人性命就要償命。一個背了十幾條人命,另一個也害死了兄弟,當程牧雲把槍遞給他們兩個,相比身上這麼多命債,也許選擇結束生命才是最輕鬆的。 溫寒當時沒有接那兩份資料,只問了一句:這是程牧雲要的嗎? 付一銘的回答是:不,他並不想知道。 「你讓他放下過去吧。」這是溫寒的低聲懇求。 付一銘考慮了十幾秒,親手燒掉了所有資料和結論。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和溫寒,不會再有更多的人知道最完整的真相。 「這位……女施主,」程牧雲身邊蹲著的大叔站起身,搓著手,「你是?來旅遊?怎麼找到我們這兒的?這窮鄉僻壤的……」 溫寒輕搖頭:「不,我來找人。」 她黑得發藍的眼睛裡倒映著程牧雲盤膝而坐的身影,她非常友好地笑了笑,虔誠地雙手合十,鞠躬向他作禮:「午後好,大師。你還記得,半年多前在尼泊爾曾說過,我美的讓你神魂顛倒嗎?」 程牧雲身旁的兩個中年大叔被這句話嚇到。這位大師確實離開過七八個月,可聽說……不是去朝聖之旅了嗎…… 「哦?真的?」程牧雲背對著日光,換了個姿勢,繼續撐著下巴頦看她,「我們在尼泊爾見過?」 他仿佛已經忘記了她。 可那雙眼睛仍像在尼泊爾的那個小旅店的四樓,像在那個房間裡時的目光,有著讓人不敢直視的威懾和無法預測的危險。還有藏在最深處,最晦暗漆黑的眼底中的笑意也是真的。 他,還是他。 可她怎麼可能再怕他。 「沒關係,相信今夜你一定能想起來。哦對,忘了說,」溫寒輕聲用俄語說,「很高興認識你,在中國。」 §尾聲二 愛情歸愛情 中國,是的,在中國。 他們都在中國。 程牧雲換了個坐姿,將手臂搭在自己的膝蓋上,身子微微前傾,輕聲用俄語說:「付一銘……可真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 內鬼是解決了。 可隨之而來的將會是更大的報復與反撲。莫斯科行動組和走私集團之間哪有那麼容易結局,也許要用上幾代人,作為程牧雲的女人,他用盡方法讓她通過層層測試,能平安地繼續生活在莫斯科。費勁多少力氣?甚至不惜拋棄一切,假死脫身,都是為了她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活下去—— 金蟬脫殼,最後卻被付一銘強行將溫寒送過來。 把天底下他程牧雲唯一愛著的女人再次推入了危機的漩渦。 …… 螞蟻繼續在他身前成群結隊地搬運著一個死掉的蟬,運過去。 那兩個穿著白棉布背心的中年大叔,已經被程牧雲突然出口的俄語再次驚到,剛才那些村子裡的閒話都忘了。 在一陣陣蟬鳴裡,程牧雲終於低頭,笑著搖頭:「兩位,請先回吧,我要和我在俗世的太太解決一些私人問題。」 令人尷尬的安靜後,兩個人訕笑著,先後合掌,腳步淩亂地走了。 烈日,仍舊烤得人浮躁。 溫寒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四周,找了最乾淨的一塊地方坐下。她的腳已經疼得麻木了,竟然穿著高跟鞋走了五十幾分鐘山路,幸好,這裡只是偏僻,並沒有在什麼懸崖峭壁上,否則她要見他,恐怕還要再多花一天找個當地人幫忙。 她的鼻尖還有汗,額頭也是。 剛才那麼鎮定的話都是反復演練過無數遍的,可是現在,這個小寺廟裡空無一人,只有他和自己…… 只有他和自己 母妃乖乖讓我疼。 這半年無數次的夢成為了真實。 溫寒輕輕呼吸著,所有在外人面前強撐的鎮定都消失無蹤,她鼻子發酸,喉嚨乾澀,甚至連手指間都控制不住在微微顫抖著…… 她終於有勇氣,抬起眼,自坐下後初次看向那雙始終望著自己的漆黑雙眼:「我和我媽媽說,我愛上了一個男人。他曾經為莫斯科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得罪了許多人,不得不背井離鄉,我想用我的餘下所有的生命和他在一起,可能也不會有機會再回莫斯科。她說,我認為這樣做是最好的,就去做,她陪不了我一生一世。她收養我,也是為了讓我想有最快樂的人生。」 程牧雲手掌貼上她的腦後,觸摸到屬於她的溫度。 天知道,他從大象暴動開始就一直想要這麼做,每次想像她為自己的死亡而哭泣的時候,就想要去把她帶走。 他突然想起,在尼泊爾時,孟良川說得:命就是「人一叩」,當你終於意識到你抗爭不過它的時候,自然就會……心甘情願叩首信服。 那時他對這種話不太相信。 因為那個早晨所有都在掌握之中,周克還坐在小旅店的大堂裡裝睡,脈搏還在有節奏地跳躍著,還活著。 可現在,他似乎有點信了。 「親愛的,你知道,」程牧雲一雙眼中跳躍的都是他與生俱來的那種獨特的危險的笑容,「我已經還俗過一次了。寺廟又不是旅店,可以隨意進出。你知道,我這次要真得帶你離開,可能……」 他湊近:「可能這輩子你就真回不去莫斯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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