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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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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在蒙古包就實踐過一次,這麼多年確實太少接觸女性生物了,尤其是愛的女人。明明十幾歲時哄她遊刃有餘,反倒如今,歸曉稍有個眼神不對勁,他就無從應對。 路炎晨沒聽到任何動靜,在睜眼的一瞬聽見她小聲哭了。 歸曉緊挨著他蹲下來,鼻翼一抽抽的,蹲在那兒哭。還越哭越凶。 看著她哭,這滋味非常難說清楚,十分不好受,十分心疼,內疚自責一樣都不少。他甚至在這一瞬有了動搖,假設春節前在醫院裡接到她從加油站打來的電話,能屏住想見她哪怕一眼的渴望,回絕她尋求幫助的藉口—— 兩人就此再沒交集,說不定對她更好些。 不過這些念頭稍瞬即逝。 路炎晨把她從地毯上拉起來,抱到懷裡:「我拆前,他們問我留遺言。我沒提你,知道為什麼嗎?」歸曉哭得喘不上來氣,抽噎著,不回應,沒聽到似的。 「怕多留一個字,你真就忘不掉我了。到時候嫁不出去不說,還每年千里迢迢來二連浩特上墳,沒結婚呢,搞得和烈士家屬似的,這事我覺得你能做出來。」 歸曉心跳得飛快,止不住,眼淚還掉著,將路炎晨推得離開自己有一步遠的距離,在一陣抽泣聲中,輕聲說:「我就一句話,路晨,你給我聽好。」 到這裡,她喉嚨被什麼堵住了,像被火燒一樣的疼。 路炎晨沉默兩三秒後,低聲說:「你說。」 剛那個迴圈反復的夢,完全拆散了她這麼多年在生活重壓下累積的冷靜和成熟,醒來那一刻她甚至以為自己還是十幾歲,最不敢、不能面對的只有兩件事:假如路晨忽然和她分手,假如那個傷會讓她破相……純粹直接,毫不掩飾。 十幾歲的感情最直接,沒有那麼多現實因素,工作理想,家庭困境,難以啟齒的軟弱和退縮,都沒有。不會退縮,不會思考,覺得人生有無限可能,條條大路真能通向羅馬,那時候,我愛你,就是我愛你。 如果明天就有不可挽回的意外,你後悔不後悔,因為現實而放棄愛情? 她突然察覺到,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意外」。 人生到處都是急轉彎,前一刻還是康莊之衢,迎面就沖上九曲十八彎的盤山路,連小路牌都不給你看。誰會失重脫力,墜入山崖?誰又會平穩駛過,等下一個轉彎?只有老天知道。 「回去我們就結婚,」她低聲,說出了從剛哭時就想好的事,「馬上就結。」 路炎晨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甚至前半秒,他還在想假如歸曉提出分手,要不要答應。隨後,依照他對歸曉的瞭解,他迅速給自己總結了「絕不答應」的答案—— 而現在。 這寂靜的一刹那,他反應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抽根煙,壓制無法控制的情緒。 歸曉還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剛達成離開部隊前的最大的心願,兄弟冤魂終告慰,「親人」大仇終得報。這一十一年的青春他都給了這裡,時間久到,連在北京那些少年時代的記憶反倒成了上一輩子的事。那年他還是個連校服都懶得穿得十幾歲少年,那年高考還是7月的7、8、9,那年他被父親揍得滿身淤青關在修車廠的房間關著,在語文考試的時間的結束後,放出來,自暴自棄地騎著山地車在那條大街上遊蕩。 那時,他在檯球廳背抵牆,手臂搭著窗臺,靠在那兒抽煙。 遇見了一個女孩。 現在,在二連浩特,這個女孩問他……不,是要求他和她結婚。 他突然就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判斷,倘若剛剛他真沒了命,哪怕真是半個字都不給歸曉留下來。她也一定會將整顆心就隨自己化骨成灰,下葬入土,領不到烈士家屬的任何補貼,還去幹烈士家屬的事出來…… 「你要想這麼久嗎?」歸曉在漫長的等待中,終於按捺不住,輕聲問,「你是不是還顧及我家裡人的態度?沒關係,那些不重要。」 路炎晨沒再去找什麼煙盒,他剛想起來是被自己丟在洗手間大理石臺上了,他現在沒空,也沒閒心多走兩步去拿。他一把將歸曉拉到自己懷裡,如願以償地從她的唇上得到了想要的所有東西,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渴望,一個少年對他心愛女孩關於美好的想像。 「歸曉……」路炎晨一邊深深親吻她的唇,邊去解她因為發燒被汗浸濕過數次的睡衣,銀色的、貝殼質地的小紐扣,毫不費力地一個個輕跳著,解開。 §第二十四章 寸寸山河夢(2) 房內只有這麼一絲光亮。 隔著一扇玻璃外頭零下十幾度,床單卻被他們裹得潮濕灼熱。 那夜抵達現場,看人安排人群撤離時,他在二樓走廊拐角,挨在窗邊抽煙。腳邊上就是被各種生活垃圾塞滿的垃圾桶,一蓬煙深深吸入肺腑,像從五臟六腑都過了一圈,在想她,想得還都是活色生香的畫面。臨下去前回味會兒,心滿意足,下去了,就再沒敢想起來半分,歸曉這個名字,這個人,太擾心了。 她的頭髮,發梢的味道,嘴唇的弧度,被觸到某些地方輕呻出來的音調,有幾個拐音……還有偶爾也會情不自禁,將手伸下去,摸一摸他的身體。 不能想,想到就後悔。後悔沒做到最後,從小到大,從小女孩到大女孩,和自己尋歡作樂時是什麼滋味還不知道,萬一真死了,差不多就是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了。 眼下,既沒倒楣到馬革裹屍還,那就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該怎麼做,成年人都懂。 真到做時,可沒想像的那麼輕鬆美好。 …… 路炎晨發梢都被汗打濕了,肩被歸曉狠咬過的印子還在,右手撐在床頭的牆壁上,嗓子被砂紙磨過似的,發酸,也乾澀,想叫一叫她的名字。 壓抑不下的快感突然湧上來,第一次。 歸曉睫毛濕透了,微扇動著,摟在他脖子後邊的手,每根手指都微微發顫著。渾身力氣仿佛被突然抽幹了:「路晨……路晨。」除了叫他,不知道想說什麼。 路炎晨將臉低俯下來蹭一蹭她滿是汗的臉,小聲問:「真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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