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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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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味汗味融在渾濁空氣中,摻雜大小遊戲機震耳欲聾的樂曲聲,人影晃動,時不時有某個角落會爆出大笑。她穿著短褲,腿下黏膩膩出了不少汗,坐著也不舒服,挪動了會兒,想起件懸而未決的心事,仰頭去看斜後方的人:「路晨?」 他遞過來一個眼神,讓她說。 「那天在檯球廳,你為什麼要陪我打檯球?」 遠處爆出一陣哄笑聲,路晨望過去:「誰知道。」 她拽他胳膊:「說實話,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 路晨將臉靠過來,低聲回:「怎麼可能。」 歸曉把臉漲得通紅,咬住下唇也不再言語,撳下Start開了新局。差不多快輸光時,正準備走人,豈料一大盒新買的遊戲幣又被擱在眼前…… 她更氣了,抓了滿手,全塞進投幣口。繼續輸繼續輸。 路晨倒不大在意,在她身後和海東聊天,偶爾無聊哼兩句歌。起初歸曉也沒留心,後來連輸幾局偷摸聽了兩耳朵,立刻就心花花怒放放了……到現在她都能一字不落背下來那首歌詞:「怎麼會迷上你,我在問自己,我什麼都能放棄,居然今天難離去。你並不美麗,但是你可愛至極,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穿過那漫長的歲月。 車笛長鳴。 歸曉回頭望去,看到白光籠住孤零零的那一把暗紅色的傘。 這一瞬景象恰應了那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也不對,應當說:眾生皆行人。 有路過司機看到他們的車孤零零停在路上,踩了刹車:「要幫忙嗎?」 歸曉仿似被這話燙到,倉促掙脫他:「修好了,已經修好了。」 司機倒是個好心腸,告訴他們再往前邊開半小時就能看到二連浩特,既然修好就別耽擱了,夜路終歸不太安全。歸曉答應著,看人走了,路炎晨也起身將行李和工具裝好,繼續上路。 上一趟來,二連浩特是被雪覆蓋的。等他們進了城區,雪倒是都化了。 路炎晨接了個電話,很長,可他卻沒說幾句,惜字如金。 「是我爸嗎?」她小聲問。 路炎晨搖頭,撳滅手機:「過去領導。」 寬闊大馬路上沒太多的車,偶爾開過去幾輛都是那種類似北京吉普的俄產車。 她在猜路炎晨此時的心情,哪怕自己,也會因為他在錫林郭勒盟呆了這麼久,而對這裡,尤其對二連浩特這個城市有獨特感情。 這次是路炎晨定的酒店。 行李送進房間後,他告訴歸曉:「我離開前打了報告要出境,出了點兒問題,今晚要回去一趟。」當兵的出國難於上青天,這她清楚,先前在北京辦出境手續時,他也說了自己關係都在原來地方,讓她先不要管自己,辦她的。 所以他眼下這麼說,歸曉倒擔心了:「要不然你留在二連浩特,我去幫你見一面秦小楠媽媽,把戶口拿回來?」 「回來說。」 「你大概幾點回來?」歸曉想看看自己是要先睡,還是等他。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錯:「很快。」 「那我等你回來。」她送他出門。 路炎晨離開酒店,開車直奔電話裡被告知的位址。 夜風透過視窗吹進車裡,這麼冷的天氣,他的血卻是滾燙的。 歸曉簡直就是福星,萬萬沒想到,他褪下一身軍裝前最大的心願馬上就要實現了。那批偷車賊屬於走私販,販賣管道非常成熟,和境外勢力也有勾結。那天員警初步審過偷車賊,簡直是如獲至寶,打了報告上去,順藤摸瓜,就在春節剛過收了網。 這一抓,抓到了意想不到的大魚。 本來中隊領導想把路炎晨連夜招回來協助審訊,可他人正好回來了,於是就在今晚提前開審。 很快,路炎晨開到了地方。 他將車往停車場隨便個角落一塞,下了車,往大樓右側那扇門走。幾個昔日合作過的特警看到他都招呼起來,一路過去,全都在叫「路隊」、「路隊」…… 等進了門,有人從走廊倒數第二間審訊室出來,笑著寒暄:「這次順藤摸瓜抓來這些人,可都要記嫂子一功。」 路炎晨話音很低:「運氣。」 兩人低聲交談著細節,進了門。 這屋子沒有明顯光源,正中一扇玻璃隔開了審訊室和關押房。玻璃另一側,燈光下站著一排人。 路炎晨進了屋子,審訊室裡坐著的五個人先後回頭,對他點頭,無聲招呼。 此時的他風塵僕僕,一身便裝,從上到下都是毫無修飾和圖案的長褲、運動鞋,包括禦寒棉服也素的不能再素,好像全身上下也就只有那一張臉最有辨識度,幾乎這裡每個人都認識他: 這是奮戰在第一線九年,今年剛因重大傷亡事故,打報告自請離開的昔日反恐中隊長,路炎晨。 短暫安靜。 他們已經充分做好了準備,路炎晨倘若情緒偏激下,要如何應對—— 畢竟路炎晨離開中隊就是因為這些人,他帶出來的骨幹在一夜間死傷過半,還有路炎晨的直屬上級,就是為了從這批人手下換回兩個無辜的老百姓,用自己做人質去交換,至今屍體都湊不整。 可路炎晨比他們想得都要冷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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