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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那種時候,他沒閒心去留意人的五官有何不同,長髮還是卷髮……

  歸曉想想也挺有道理。

  她轉而去看窗外,仍舊是車海無涯。他們和表弟的兩輛車本是先後開出社區,去歸曉家附近的金寶街吃飯,卻被戒嚴封路截斷了。

  表弟那裡都到了,他們還和成百的車等在掛滿彩燈的街衢。西單。

  「我高中經常來這兒逛街,」歸曉指路炎晨左側,「一個是這裡,一個是動物園旁邊的服裝批發市場。我有個表妹特別會砍價,每次都帶著她能省好多錢。今天你見到那個表弟,小時候就是個跟屁蟲,我們都不願意帶他逛街,就把他甩在家裡,他還哭鼻子告狀。」。

  路炎晨手搭在車窗邊,迎著冷風去打量外頭密密層層的行人和各式各樣的燈光,大廈的,路邊的,還有那望不到底的店鋪招牌燈光。

  這就是他和兄弟們在邊關誓死守衛的「安定繁榮」。

  俗世氣息濃郁,對路炎晨卻是陌生的。

  他少年時住在北京遠郊,不太常進市區,後來考大學又是在南京,大二入伍一走就是十幾年。除了在歸曉提出分手後返過京,就真的再沒回來。所以路炎晨對這個戶籍所在地的知名商業景點的熟悉度近乎為零。

  為什麼說是「近乎」?

  因為昨晚他翻過地圖,研究了從機場到那個班主任家,再去歸曉家的路線。

  很快,道路管制結束。

  車海仍舊移動緩慢,導航裡,單調溫和的機械人聲不時冒出來,提醒路況。車從西單大路口開到金寶街那個飯店的地下車庫竟然又用了半小時。

  歸曉想給表弟撥電話,讓他們可以開始上菜了。低頭去翻號碼時,她肩上的頭髮滑下來,抬手去捋,瞧見他在看自己。

  「我給潘浩打個電話。」她說。

  「晚五分鐘再打。」

  「……好。」

  車內安靜著,她想他應該有話說,等著,琢磨著,還以為會聽到多長的一段話能讓他準備這麼久,結果到最後不過一句:「趙敏姍那件事,結束了。」

  每個字,都跳躍著,在車裡漾開來。

  歸曉微微地笑起來,心情忽然好到不行。

  路炎晨看她低頭也是微笑,偏頭去看窗外也是微笑,就清楚她的開心。

  別看這句話簡單,過程卻幾多周折。

  路媽心軟,替趙敏姍跑了好幾次修車廠勸路炎晨,都被路炎晨冷回去了;反而是路爸一聽說兒子要還債,不用花自己的錢,身邊又有鎮上最有錢有勢的秦楓夫妻倆在那斡旋,直接兩手一拍,表態不管了;最後只有趙敏姍想不通路炎晨一個窮當兵的,光棍一個,卻寧可還一百來萬也不願娶自己,死活跨不過心裡那一道坎,不肯鬆口。

  路炎晨對此態度堅決: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扯別的就沒意思了。

  這件事他也認為趙家沒什麼大錯,最多是嫁女心切,又想著他一個剛退伍回來的人必然急著娶媳婦,以為是一樁美事。可他真不能娶,如果趙敏姍想拖就拖著,拖幾年他倒無所謂,反正婚是不會結的。

  這話倒真戳中了對方死穴。

  拖到最後吃虧的還是趙敏姍,路炎晨對她來說又不是愛到不行要嫁的一個人,越拖越浪費時間成本,也更惹人議論。

  當晚,秦楓捎了趙敏姍的同意退婚的口信來,路炎晨立刻沖了個冷水澡,整晚沒睡,連拆三輛車。大早上又開車帶小孩出去兜風。

  繞著鎮上的一間間鋪子,去找歸曉過去最愛吃的刀削麵館子。

  這麼多年了,竟還在,就是換了個地方,店鋪仍舊那麼大。

  小孩聽說是歸曉阿姨愛吃,也吃得高興。

  老闆認出路炎晨,第一句就問他當初那個小對象:「過去你常帶個小姑娘來吃,小姑娘長得可水靈,就喜歡吃辣的,吃一碗面能倒我小半瓶辣醬。大夏天的啊,我看她吃都出汗。」老闆笑呵呵的,路炎晨聽得也笑。

  他聽這話,還覺得老闆很有眼光,當年那麼多學生熟客都能記住歸曉。

  ……

  電臺裡,正放著一首老歌。

  歸曉頭枕在靠背上,偏頭,去看他。車一熄火就暗了些,車庫裡倒是光線明亮,路炎晨解開自己的安全帶,逆著光的臉也回望著她。

  歸曉一咬唇,又在笑。

  這笑落在他眼裡,讓他不得不去想去做點什麼事,於是靠近:「這麼高興?」

  「當然高興,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從機場到小楠班主任家,再到這裡都過了近六個小時了,他竟然現在才說。

  「下午和你們辦正事,不好說。」

  她聽著不對,心猿意馬地小聲提點:「這也是正事。」

  感覺脖子後被他的手掌扣住。

  歸曉不出聲了,心一牽一牽地跳著,跳著……屏著氣,硬生生壓著喉嚨。

  那漆黑的瞳仁裡鎖著她的影子:「歸曉?」

  ……

  歸曉吸了吸鼻子,他扣在她脖頸後的手掌用了力氣將她帶過去,在歸曉還在想要說些什麼時,直接俯過頭去,堵住了她的嘴,帶著煙辣嗆過她的喉舌……

  覆在她耳根後的掌心也滲了不少汗,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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