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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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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曜看歸曉這小模樣倒挺有趣,又去打量路炎晨。他剛見這位就能下定論,這是個當過兵的男人。前幾天自己結婚時也有一桌賓客是家人的戰友,精神氣和他差不多,其中還有駐港部隊和維和部隊呆過的。而眼前這位與他們相比,氣場更深更不可捉摸。幸好是小白臉類型,能將銳氣降低不少。 念頭到這裡,已經被路炎晨凜然的目光打壓下去了,這讓他莫名想到那句很有名的雷鋒語錄:對待敵人要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他看看咖啡店牆壁上的鐘,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站了起來:「你那想法是不錯,就是姑娘家的別總fuck來fuck去的,不好聽。我這兒急著走,你們慢聊啊。」 一口咖啡沒喝就撤了。 歸曉滿腹心思都在剛來的男人身上,將服務員端上來的咖啡輕推到他面前:「喝嗎?」 脫脂拿鐵裡的奶泡微晃蕩著,一個小小的糖漿做的心也隨著在打晃。 路炎晨搖頭。 「原來你們不習慣喝咖啡。」她明白了。 路炎晨搖頭:「我喝黑咖啡。」 歸曉又立刻糾正了錯誤:「原來你們也會喝咖啡。」 路炎晨笑了聲。從這三言兩語就發現她對戍邊子弟兵的日常生活有一定誤解,決定暫時不和她探討這個問題。 路炎晨不說話,她也就拿著勺子默默攪著自己那杯咖啡。銀色帶著鏤空雕花工藝的小勺子捏在兩指間,在陶瓷杯裡撞出輕響。 這半個月她沒事就查資料,就想多瞭解路炎晨的過去,可別說具體的,就連新聞報導都寥寥無幾。後來她又打電話去問那堆小學同學,各有說法,大意是和普通人沒什麼差別,脫了那層皮還喜歡玩Dota呢……可歸曉覺得,應該每個地方的差異都很大,就像在雲南邊境的和駐港部隊肯定不同,而他又是戍邊反恐的,應該更不一樣吧? 亂七八糟問了一堆也沒有用的,比如生活習慣這種問題,簡直就是空白中的空白。 桌下空間狹窄,他的板鞋就頂著她的皮鞋尖。 這種互相挨著、靠著的感覺,特讓人踏實。思緒也飄了。 當初剛在一起時,她正面臨中考,他也在準備高考。 路晨怕影響她,在學校裡從不表現出兩人有任何那方面的關係,私下裡每隔一兩天就會在晚上來看她。因為怕開車太醒目招人非議她,他都是騎著車去的。 從修車廠到她姑姑家,最快也要一小時十分鐘,可也只能見她一個小時。 每次來,他都騎車帶著自己避開家屬區,從家屬區騎車到軍事區,經過學員兵住得一幢幢宿舍樓,再一路到底,在燕山山脈腳下的小門才停下來。 那個地方偏僻,還有幾個土墳包,大半夜的陰森恐怖。她就偎在他懷裡,和他聊天,還要隨時被路過的巡邏兵望幾眼。那時她臉皮薄,每次有巡邏兵經過都會用他肩膀擋著自己大半張臉,臉上又熱又燥,害羞的要命。現在回想起來,如果當時路晨想和自己做什麼親昵的事,騎車帶她離開大院就行,可他從沒這麼做過。 有些事等長大了,成熟了,再去深想就會懂,身邊人究竟孰優孰劣,孰好孰壞。 兩人也沒多在機場耽擱,趕在三點前到了約定地點。 表弟媳是個特會來事的人,備好了禮,在上去的電梯裡叮囑他們:奉承話要說,苦情也要賣,當然搭腔過渡也必不可少,總之要為孩子轉學創造最優良的環境,班主任這關是必須要過的。到老師家門外了,表弟伸手敲門。 沒半分鐘,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姑娘開了門,在看到眾人刹那,原本禮貌微笑的臉僵住,有驚訝,也有不敢相信,不停回頭:「媽、媽!有人找。姐夫,姐,快來,有客人。」 說完就不停客氣對眾人說不用換鞋,快進來。可那雙眼睛閃閃爍爍的,像有千言萬語,只盯著路炎晨。眾人都察覺出不對,也不知不對在哪。 進了屋,眾人落座。 兩姐妹嘀嘀咕咕,笑著,妹妹還不停去推那個戴眼鏡挺斯文的姐夫。秦小楠的班主任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女老師,挺嚴肅的,看家人這麼不懂禮貌倒很生氣:「你們鬧什麼呢?」 「媽,我們是看到熟人了,」姐姐解釋著,到沙發邊上對路炎晨點頭示意:「請問,你過去是特|警嗎?」 「武|警。」路炎晨糾正。 有區別嗎?那個姐姐愣了下,略過這個不重要的問題,接著就揪過來自己妹妹,講起了他們在幾年前國慶假期的那趟驚險的自助遊。 那時,姐妹倆約了七八個同學去西北部旅遊,碰上了火車站大批旅客滯留。 當時就是坐在沙發上的這位路隊帶人來和另外一批員警碰頭,維持現場秩序。那晚有不少是等了十幾個小時的逗留旅客,天南海北的人,魚龍混雜,到後半夜也不知是誰先挑頭鬧了起來,混亂一觸即發。就是他們這些人搭著人牆,讓旅客一波波自覺排隊過渡到安全區域。這些姑娘們起初都不太當回事,還都樂呵呵小聲討論著要不要趁著擁擠,撞上下指令的這個大帥哥身上,撞出一段浪漫情緣…… 直到人群突然爆發大騷動—— 「當時就是你,端著槍壓在我肩上,把我們撥到你戰友身後的,」妹妹望著他,「你還記得嗎?我同學是直發,很長,到腰這裡。我是卷髮,棕色的長卷髮。」 那可是小姑娘這輩子初次,估計也是唯一一次被迫接觸真槍實彈,實在難忘,在現代社會被英雄救美太難了。真是太難了。 這句話問出去,大家都饒有興致等著答案。 而當事人路炎晨就在七、八雙眼睛注視下,波瀾不興地回答:「沒印象了。」 §第十四章 晨曉照歸路(4) 「你真沒印象了?」 兩個小時後,歸曉在他車的副駕駛座上,還是沒忍住問了。 「對那個時間點和任務有印象,對人沒有,」路炎晨左臂抵在車窗玻璃上,撐著自己頭,右手去打方向盤,「當時旅客兩千多,記不住人臉。」 而且那陣子暴恐分子猖獗,他們這個中隊是臨時調過去的,時間緊任務急,又要避免大範圍踩踏事故,又要排查不法分子趁機鬧事。滿耳都是尖叫和怒吼,恐懼和咒駡,眼前一張張臉都是驚恐的,每個人都拼命想擠出去擠到安全地方,每個人都怕被人推倒在人群下,又本能地去推搡周邊一切,覓路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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