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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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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路炎晨來說,趙家兩位老人都還情有可原,畢竟一來是和路爹要不回來錢乾著急,二來也是操心女兒的終身大事。可趙敏姍明明很清楚訂婚的事他不知情,還一口答應了,不說有多大惡意,卻也說不上光明磊落。 「路晨……你家的情況我很清楚,我家怎麼樣你也知道,我們兩家都知根知底,也沒有誰配不上誰的說法。你都三十歲了,難道還真把積蓄都還給我家?你怎麼辦?你爸一定不會給你半分錢,你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不是娶老婆生孩子嗎?你沒結婚過,入了婚姻的這個圈你就懂了,娶誰到最後還不是一樣過日子。」 趙敏姍看他沒答,揣著能把他說動心的心思,又柔聲說:「這次我是真心想結婚了,你和我上學就認識,總比讓你去找個陌生人要強多了吧?而且你如果要替你爸還錢,還要借錢,附近村子的人不用打聽就知道你欠債多少了,到時候有誰樂意嫁你?」 這場談話從始至終,路炎晨都沒要談的態度。 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過場,他必須要和趙敏姍談談,證明是試過了,也是真談崩了。如此讓趙家老兩口和秦楓夫婦的面子上都能過得去。 趙敏姍眼見著一句句話都沒回音,徹底來了脾氣:「我就這麼讓你瞧不上嗎?就算是我們瞞著你訂婚,也是你爸先欠錢不還。你這樣退婚,讓我在鎮上怎麼呆下去?你爸媽連酒席都定了!」 路炎晨離開椅子:「你今天看到那小孩,會跟我至少五、六年。」 趙敏姍沒想到他拐到這件事上,咯噔一下,心理上退了半步。 「你就說路炎晨這人有問題,帶回個戰友的孩子要自己養,這婚你結不了。」 話撂下,人頭也不回走了。 那邊,秦楓將自己爸也叫過來,父子倆陪著路炎晨親爹喝酒。 孟小杉按照秦楓的意思告訴路炎晨,估計路爸這麼一喝就要明天中午了,讓路炎晨先回去。總之今晚和趙敏姍這個當事人當面鑼對面鼓攤開來說了,就算走出一大步。 接下來肯定要善後,養精蓄銳,急不得。 她跟著路炎晨,一路走出大堂的落地玻璃大門,沒忍住叫住他:「路晨。」 路炎晨回頭。 孟小杉真是有滿腹的話。說吧,覺得對路炎晨殘忍,不說,又怕歸曉吃虧受苦。 真是憋得自己難受。 路炎晨猜度到她想說的,對孟小杉直接點了頭,說:「我會好好對她。」 這人……真是太聰明了。 孟小杉看那融到冬夜裡的背影,鼻子被冷風吹得發酸。 等回到修車廠,下午就哭過鼻子的秦小楠拿了個銀色扳手在敲水泥地,敲得地方是挨著牆角的桌子下的那塊地方。他將秦小楠拽出來,瞧見地面上愣是被他砸出了坑,碎渣子一灘,露出了水泥下的黃土。 路炎晨咬著煙,將小孩扯到面前板正了,立正站好。一面去摸打火機,一面口齒不清地教訓:「幾小時了?還沒好?」 秦小楠眼淚水轉著圈兒,眨眼就掉,眨眼就掉。 路炎晨蹙眉,盯了他半晌愣是被逗笑了:「秦小楠,歸曉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我和你多少年交情了?她才帶你幾天?」 秦小楠脖子一揚:「我喜歡她。」 路炎晨眯起眼:「嗯?」 「我喜歡她,看她哭我就想哭,」秦小楠雖然是個人小鬼大特會說話的小孩,可也因為是被一堆當兵的帶的,語言表達都很直接,從不打彎,「你利用歸曉阿姨對你的感情,讓她給我找學校。路叔叔,你這個人人品有問題。」 路炎晨點點頭,煙也懶得點了,丟去茶几上:「我人品有沒有問題,還有待商榷。可你說喜歡我媳婦兒這件事,性質太惡劣。敢有下次就把你扔回二連浩特,聽到沒有?」 秦小楠還哽著眼淚呢,被路炎晨這句話噎得嗆得一陣亂咳嗽。 路炎晨撫著小孩的後背,順便打量他身上這件新買的運動衫,秦小楠緩過一口氣了,抓著他的手就一個勁兒追問,是不是說真的?是不是他下午出去真去追回歸曉阿姨了?是不是中午來得那個長得和蛇精一樣的阿姨不會再來了?不結婚了? 問題不停,路炎晨含糊應對,將小孩拖到床上去,拽了被子將人裹住哄睡了。 差不多到十一點了,去沖了個熱水澡,將身上的被白酒淋了的襯衫丟進紅塑膠桶裡,換上乾淨衣裳,這才覺得餓了。 這一整天,半口東西都沒吃。 懶得做麻煩的,他泡了包速食麵端到廠房裡,在一輛車旁的找到個還算乾淨的小凳子,坐下來,這麼端著吃。熱騰騰的湯水,酸菜,面,其實他都嘗不大出什麼滋味。 這算一個開頭,接下來善後沒那麼容易。 沒幾分鐘,泡得滾燙的湯麵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路炎晨將泡面的紙盒、筷子放腳邊的水泥地上,幹坐在那兒十幾分鐘。 廠房裡不知哪裡在滴水,很輕,可他聽得清楚。 一滴,一滴……聽久了,讓人連呼吸和心跳都跟著減慢,減緩。 不管是兩年前的偶遇,還是內蒙那些天,還是今天,他其實都沒和她好好說過什麼話。十幾年他就是在部隊上,見著的女的不是醫生護士,就是執行任務救助的老鄉。 在和異性的正常交流上,趨近於零。 無論是客觀現實,還是主觀情感上,歸曉對他來說就是純粹的、獨一無二的存在。可歸曉呢?她讀過多少書?有沒有讀到博士?認識過多少人?遭遇過什麼?他都不清楚,甚至就連她現在的工作是什麼,他都一無所知。 兩個人,都還愛著。 可對彼此這十幾年的瞭解卻沒比剛認識的人強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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