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51)_蘭思思

五一

　　「德克借華茂的平臺來打入主流市場的初衷的確沒錯，但是沒有哪個國家肯把它的任何民族產業交到一家外資企業手裡，讓它獨佔市場，除了巴西。所以，據我推斷，未來的局勢很可能是：百分之六十的低端產品市場仍由大部分中國企業佔據；百分之二十的中端市場會讓美國和日本奪得；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高端市場才有可能屬於德克。技術誠然重要，但不要忘記，任何時候，政治對經濟的干預都不容忽視。」

　　丹尼奧的雪茄半舉在空中，藍灰色的煙霧嫋嫋上升，他突然劇烈地咳嗽了幾下，爽朗地一笑，「James，也許你說得有道理，但一切都才剛剛開始，未來究竟會怎樣，現在都還不好說。」

　　徐承展顏，「那麼我們拭目以待。」

　　徐承這次的出差時間比較長，除了開年度kick-off會議外，還會在德國總部多待一周，順便參加一個技術研討會。

　　每逢這種時候，嵐嵐就索性住回娘家，也省得帶著女兒來回折騰了。

　　圓圓是最高興的，她依戀媽媽，同時又喜歡外公家的熱鬧。在這裡，不僅外公外婆疼她，唯一的舅舅也拿她當個寶。

　　當初嵐嵐懷孕時，趙磊就明確表示，如果生女兒，他就封個大紅包。圓圓出世的頭一周，需要有人手在醫院陪護，趙磊也算頂了小半邊天，照顧起圓圓來比專業護工還周到。雲仙由此看到了兒子細心溫柔的一面，更是逢人就誇，聽得嵐嵐耳朵裡起了趼子。在母親第N次誇趙磊看小孩有一手時，她在旁邊小聲嘀咕了一句：「是啊是啊，除了沒奶。」

　　趙磊的飲料鋪子在去年年中收了攤兒，生意看著熱鬧，兩年下來才發現，收入也就維持個溫飽，沒多大前途。夏鵬作為投資領路人，義不容辭地接收了趙磊，使其效力於自家公司，順便還捎帶上了蘇鈺。兩個人一個跑後勤，一個則當上了銷售。

　　人的某些潛能往往是在無意中被挖掘出來的。比如蘇鈺，平常看著沉默寡言，誰會想到居然是個當銷售的好苗子。夏鵬才帶了她兩個月，她就已經能獨立跑單子了。相反，能說會道的趙磊卻總是不得法，最終氣餒地從銷售前沿敗下陣來，安心做起了後勤支持。他跟嵐嵐有個共同點，就是不鑽牛角尖兒，凡事都能看得開。沒那金剛鑽，甭攬瓷器活兒，這道理他懂。

　　這天嵐嵐還沒下班，就接到了趙磊的電話，說蘇鈺贏了張單子要請客，讓把她也喊上。

　　嵐嵐惦記著女兒，胡亂推辭，「你們公司的人聚餐，我摻和在裡面算怎麼回事啊？不去不去！」

　　趙磊對她的推三阻四十分不滿，「姐，你別這麼沒勁行不行？哎，你有沒有發現，自打你結了婚之後，除了整天跟姐夫膩在一塊兒，連點兒正常的社交都沒有了。這樣下去，不用多久你就成一標準黃臉婆啦。」

　　嵐嵐又好氣又好笑，「你少給我扣帽子！」

　　趙磊再三邀請，「你還是來吧，蘇鈺指明了要你來。都是你認識的，除了我們倆，就鵬哥在。」

　　嵐嵐一聽夏鵬也在，那樁懸而未決的牽線大事頓時浮上心頭，趕忙改口，「夏鵬也在啊！行行，我去！」

　　趙磊低聲嘟噥了一句：「還是鵬哥有面子啊，好歹你們是青梅竹馬的交情。」

　　嵐嵐臉色一變，呵斥道：「喂，你胡說什麼呢！我今天去主要是想給他介紹個女朋友的。」

　　「哈，姐你也太一相情願了吧？鵬哥找女朋友還用你給他介紹？他自己不會找啊。」

　　「怎麼，他已經有了？」嵐嵐說著，一陣失落的惋惜。

　　「沒有！」趙磊道，「不過人家眼光高著呢，你小心碰一鼻子灰。」

　　嵐嵐一聽，頓時又喜上眉梢，揚揚自得，「我手上這人條件可不差，只怕到時候他想追還得費點兒勁呢！」

　　「你就吹吧，反正也不用上稅。」

　　嵐嵐懶得跟他囉唆，吩咐道：「不跟你扯了，趕緊給媽打個電話，就說今晚我們都不回去吃了，讓她少煮點兒飯，免得浪費。還有啊，我給夏鵬介紹那事你少插嘴，我自己會說，你不要給我弄黃了！」

　　趙磊嗤笑，「我巴不得！別到時候沒成，反而把屎盆子扣我頭上！」

　　雖說已是春天，卻一連幾天不見太陽。天氣陰森森的，吃火鍋正合適。

　　一行四人圍著熱氣騰騰的大鍋子，邊涮羊肉邊談天說地，真是從身上直暖到心裡。

　　嵐嵐跟趙磊並排坐著，對面就是蘇鈺。望著她近在咫尺的濃密的齊眉劉海兒以及白淨細膩的肌膚，怎麼看都跟趙磊很登對。嵐嵐真搞不明白趙磊究竟是怎麼想的，這麼水靈的一個俏麗女孩整天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他竟然能無動於衷。換作是嵐嵐，估計早就伸魔爪了。

　　不過嵐嵐很快就收回自己雜亂的思緒，她此行的目的意在夏鵬。

　　夏鵬年齡只比嵐嵐小倆月，卻至今單身。聽說他女朋友換了好幾撥，卻始終沒能確定下來一個，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想將就，就這麼漂著唄。」他離嵐嵐最遠，也許是啤酒喝多了，目光投射到她臉上時帶了幾分飄忽，「年紀上去了，選擇範圍越來越小，想找個能讓自己心裡踏實的可不容易。」

　　嵐嵐正忙著撈鍋子裡的香菇，根本沒留意他帶著深意的眼神。她目光停留在攪動的勺子上，其實卻聽得很仔細。聞聽他狀似哀怨的嘆息，心裡一陣竊喜，然而並不急著抖出心裡的秘密，只是爽朗地寬慰他道：「男的跟女的可不一樣，你問趙磊，你們現在都還是花骨朵呢。再說了，您好歹也是精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還愁找不著？要連你都憂鬱了，像我們趙磊這樣的還不得憋屈死？」

　　蘇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趙磊見狀，臉微微發紅，恨恨地從嵐嵐碗裡把剛出爐的蘑菇搶了幾個過來，「徐大奶奶，你就不能不拿我說事嗎？」

　　嵐嵐大方地把勺子裡的熟食一股腦兒扣在他碗裡，笑嘻嘻地道：「你要哪天往家裡帶個像蘇鈺這樣的女朋友回來，我保證以後都不說你半個不是。」

　　嵐嵐一心想撮合弟弟跟蘇鈺，又不便明說，只能變著法兒地把話題往那上頭引。此言一出，趙磊和蘇鈺都有些尷尬，連夏鵬都覺得興味索然。他剛才那隱晦的話語別說兩個小年輕了，連當事人嵐嵐都沒參悟透。

　　不過，即使她明白了又能怎麼樣呢？時間也不能倒著再走一遍，即使真能回去，他搶先一步也未必就能順順利利地把嵐嵐追到手。他為自己至今還殘存著這種酸不溜丟的遺憾心理感到了幾分無聊。

　　嵐嵐一看態勢不對，趕緊把話又給拽回去，正兒八經地對夏鵬道：「年紀相仿的找不著，你還可以找小姑娘嘛。就你現在這個年紀，簡直就是少女殺手！我都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麼。」

　　嵐嵐之所以沒一上來就提給他介紹物件的事，也是因為徐承之前說過的那幾句話，讓她不由得謹慎起來。得先摸透了對方的心思，才能確定手頭的「藥」適不適合對方，怎麼說範妮也是自己的老同學，可不能隨意拿出來給人涮啊！

　　坐在夏鵬身旁的蘇鈺聞言把頭略低了低，耳朵卻仿佛豎得筆直，目光定定地盯在不斷翻騰的湯麵上，半天挪不開。

　　夏鵬呵呵一笑，「我跟她們有代溝。」他啜一口啤酒，振振有詞，「我還是喜歡跟自己一輩兒的、七十年代出生的，比較有共同語言。」

　　蘇鈺的眼睛沒來由地一黯。

　　嵐嵐的眼睛卻一下子睜得老大，驚喜地瞪向夏鵬，忽閃忽閃得仿佛流光溢彩，晃得夏鵬一陣犯暈。他趕緊低下頭去吃菜，心裡又是莫名的歡欣又是納悶。

　　趙磊見狀，還是沒能忍住多管閒事的嘴巴，「那好啊！你讓我姐給你淘淘，她手上有好幾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

　　「說什麼呢！」嵐嵐晶亮的眼眸中立刻閃過一道慍怒，睥睨著趙磊，「誰說嫁不出去了？只是沒找著合適的罷了。」

　　趙磊反唇相譏，「什麼叫合適的？學歷高，工作好，掙錢多，有房有車就叫合適？我看是勢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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