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七十年代(50)_蘭思思

五〇

　　徐承手上把玩著圓圓的一隻綠皮青蛙，閒散地給她潑冷水，「我勸你也別太熱心了，否則到頭來空歡喜。感情這東西，不是外人看著般配就能成的。」

　　嵐嵐自己也是過來人，自然能夠體味個中含義，不免也把那興興頭頭的心略冷了一冷，但並未就此打消念頭，尋思著得找個機會試探一下夏鵬，如果他也有這心思就一切好辦了。

　　還沒等她張羅開此事，一則更令她高興的消息傳來。經過兩年拉鋸戰似的戀愛，董曉筠終於塵埃落定，跟律師男友邱智仁也進入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不出意外的話，五一節就會完婚。

　　兩人在電話裡聊結婚步驟的細節時，嵐嵐信誓旦旦地表示，婚禮那天，一定排除萬難，親自到北京給她賀喜。

　　第二章一心做媒婆

　　早會行將結束，徐承瞅了瞅台下比兩年前幾乎多了一倍的兵將，深吸了口氣，朗聲宣佈：「鑒於我們的隊伍越來越壯大，總監已經批准可以招一名部門助理。大家有什麼想法和要求，可以現在提出來。一會兒小江把意見收集整理一下，給HR寫個Job description。」

　　在短暫的靜默後，年輕人爆發出一陣驚喜的哄叫聲。大家歡呼雀躍著，各種聲音此起彼伏，最後，意見空前一致地集中在以下幾點上。

　　「要漂亮的！」

　　「沒結過婚的！」

　　「也沒男朋友的！」

　　「對，一定要長得好看的！水準不好沒關係，我們這麼多人呢，一人教一手就夠她混得了！」

　　如此囂張的口號一經喊出，立刻惹得部門內部僅有的幾名女同事紛紛側目表示鄙夷，「你們是招聘還是以權謀私呀？」

　　徐承一笑置之，拿手裡的檔點了點小江，「這裡就交給你啦！」抬腳輕鬆地出門了。

　　小江已經升任主管了，這等事情自然義不容辭。此時他一手執筆，只顧酣樂，「你們長沒長腦子啊？這樣的要求，人事部能給咱登嗎？」

　　一旁的女分析員於靈翻著白眼道：「小江，你甭理他們。我們還得招個能幹點兒的，這是來上班，不是來選美。再說了，真要來個好看的，你們搶起來怎麼辦？想搞內訌啊！」

　　一個入行不久的工程師躥過來說：「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不圖別的，只要養眼就行。增加一點兒工作情趣嘛！」

　　小江拿筆朝他腦門上一擊，「怎麼著，現在咱辦公室的哪位姐妹不讓你養眼啦？你小子嘴欠了是吧！」

　　于靈得意地看著訕訕的小夥子道：「你還得跟小江學學這人情世故，別一提漂亮姑娘就找不著北！」

　　徐承從會議室出來，穿過走廊時迎頭遇上了德國同事丹尼奧。

　　見了徐承，他眼前一亮，朝空中一打響指，「James，走，抽一根去！」

　　徐承含笑欣然跟著他往廠區外走。

　　丹尼奧四十多歲，個子不高，長著一個圓滾滾的啤酒肚。據說此類體型是典型的日爾曼正宗血統，徐承最初聽丹尼奧跟自己吹噓時，大跌眼鏡，怎麼看他都跟電影裡那些外表英俊、內心狠辣的党衛軍相去甚遠。

　　跟徐承的直接上司巴赫曼相比，丹尼奧更像一個悠閒的歐洲人。他家境富裕，似乎還有些許貴族血統。他在德克工作快十五年了，待過德克遍佈世界各地的不少工廠。去年德克跟華茂合資擴建後，他跟著一批異國同事被調來了中國。他是那種在哪兒都能過得很滋潤的人，可以一連三天跑去小攤上津津有味地品嘗所謂的muslin noodle（蘭州牛肉拉麵），也可以坐在辦公桌前拿小刀削著老婆送來的枕頭麵包吃一天，逢人就歎：「這才是正宗的德國食品！」

　　兩個月前，徐承跟他還是肩並肩的戰友，丹尼奧分管一個新開發專案的技術支援，跟徐承有著千絲萬縷的合作關係。但丹尼奧跟巴赫曼一直不怎麼對付，特別看不慣巴赫曼那種急功近利的美國式作風，曾公然地跟他吵過一架。當時兩人拍著桌子把什麼難聽的話都說了，巴赫曼直言有朝一日成了他老闆一定讓他從德克滾蛋；而丹尼奧也決然預言：你永遠都成不了我的老闆！

　　然而他的預言不幸落空，一個月後，巴赫曼被總部擢升為工程部VP，成為淩駕於丹尼奧頭上的直線經理。

　　丹尼奧一秒鐘也沒耽擱，在巴赫曼升職的官方消息公佈之前，找關係把自己調離了工程部，到生產部提高產能去了。

　　「你看，我的預言還是準確的，他最終沒能成為我的老闆！」丹尼奧事後得意地對徐承說。

　　徐承對他的阿Q精神報以一笑。

　　老外跟中國人一樣，都是普通人，所謂老外比國人想法單純之類的話也未盡真實，爾虞我詐、鉤心鬥角之類的事在他們之間也並沒少發生。

　　雖然如今不在同一部門，但絲毫不影響他跟徐承工作以外的友誼。

　　徐承覺得他跟丹尼奧是有某些相似之處的，比如他們對待生活的態度，又比如他們在技術方面的意見也常會出現驚人的一致。雖然在一個大局下，他們的不少意見無法被採納，他們卻由此締結下一種很單純的、並不涉及功利的友誼。

　　到了門口，兩人各抽各的煙。丹尼奧嗜好雪茄，而徐承通常只抽七星，煙癮也遠沒有他那麼強烈。

　　徐承抽煙的習慣是在嵐嵐生產那天給瞬間培養出來的。他記得當時自己跟趙家的老老少少一起緊張地候在產房門外，聽著嵐嵐在裡面撕心裂肺地大呼小叫，簡直有煉獄的感覺。後來老趙把他拉到樓下去，連抽了幾根煙才算緩過氣來。

　　德克與華茂合資擴建那會兒，更是將他的煙癮扎實地給鞏固了下來。沒日沒夜地加班加點，要趕在五一前把生產線上的設備調試完畢，最晚的一次他加班到深夜兩點，抽掉了整整兩包煙。

　　丹尼奧先開口：「月底的會議你去？」

　　徐承點頭。

　　「啊哈！我一猜就是這樣，巴赫曼總是喜歡搞這些伎倆。不過你去看看會有好處，我們德國人不像美國人那樣以結果為導向，跟數量相比，我們更注重品質。我相信，這次會議，我們會確定在未來三年內拿下中國市場百分之七十的份額，這也是當初德克願意跟華茂合資的初衷。」

　　德克在與華茂的合資協議中，明確規定了德克的主導地位。德克不僅在控股上占著絕對優勢，同時還提出，合資後華茂不得介入合資公司在做的任何產品市場，以避免惡性競爭。

　　如此苛刻的條件，華茂還是接受了。雙方在各自的博弈中權衡利弊，最終力排眾議艱難地走到了一起。華茂的想法是，等技術到手後可以另起爐灶，成立獨立的、不受德克鉗制的中資企業來重新進入行業競爭。

　　但是，這個想法實施起來尤為困難，原因在於相關的高尖端設備被德克壟斷了。精明的德克認為，只要防範周全，中國的天下可以悉數入囊。

　　徐承笑道：「你的口氣倒是和巴赫曼越來越像了。不過在我看來，也許你們對自己的技術都過於自信了。」

　　「哦，何以見得？」丹尼奧眨巴著眼睛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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