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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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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奕打來電話的時候,伊楠正坐在被窩看書。敏妤下午出去找朋友逛街散心去了,臨走時,囑咐伊楠說如果玩得晚了,也許不會回來過夜。伊楠知道她心裡正彆扭難堪著,於是也沒勉強。 「伊楠,我回來了。」馮奕得聲音難得有些沙啞,有種掩飾不住的頹唐。 「哦,都解決了?」伊楠淡淡地問。 雖然明知馮奕的來電一定會向自己透露不少有關梁鐘鳴的最新資訊,可伊楠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居然提不起多少興趣來。也許在見到梁太太之後,她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關於「愛」的美好幻想都被擊破了,那段她曾經極為珍視的感情經不起現實一而再再而三的「淩遲」,而她去見梁太太,則是最終將「愛」送上了斷頭臺,從此塵埃落定,斬斷前緣。她也沒有料想中的那麼唏噓感傷,也許很多滋味要等一陣子之後,在心裡發了酵,千般醞釀之後才能品出真實的滋味來。 「梁先生把這遠大的股票都賣給了許志遠,條件是把那五家酒店都贖了過來,現在梁先生是酒店集團真正的主人了。」馮奕直接而沮喪地說,卻不再似從前那樣憤慨,「他說這是把酒店維持下去地必要舉措。」 伊楠的心上落下一聲嘆息,什麼也不想評說,那畢竟是別人的家事,沉默了片刻,她僅僅問:「你有什麼打算?」 「梁先生說我可以繼續留下來打理酒店,但是……」他說到這裡,卻頓住了。 伊楠調整了一下坐姿,放在被子上的書被她重新擒在手裡,因為覺得這個電話即將結束了。她溫和地敷衍著,「這不挺好的,你不是一直希望梁先生能有一塊獨立的業務麼?」 「不,伊楠,事情沒這麼簡單。」馮奕喃喃道,「一直以來,我太自作聰明了……」 90 黃雀捕蟬 律師將雙方簽過字的協議又仔細流覽了一遍,這才小心地裝回檔案夾中,欠身分別與梁鐘鳴跟許志遠握手,然後先行告退,功德圓滿。 這是梁鐘鳴在遠大總部的辦公室,寬敞潔淨,光線透亮。 兩兄弟都以自認為最舒適的姿態坐在沙發裡,絲毫沒有要立刻分道揚鑣的意思。 「大哥,你會不會怨我?」志遠從沙發幾上的盒子裡抽出一根粗雪茄,放在鼻子上陶醉的嗅了一嗅,味道醇厚。 梁鐘鳴淡淡一笑,「沒什麼好怨的,這些本來就該是你的,再說,我還得謝謝你成全我,可以做點自己的實業。」 志遠也笑起來,純淨的笑臉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富有朝氣,只是他過於慘白的膚色在梁鐘鳴看來卻是一中罌粟般的醚毒。 「哥,我記得小時候媽每次懲罰我,總是你偷偷來救我,那時候我們多好啊!」他不無遺憾的感慨。 梁鐘鳴的手指在沙發扶手上有條不紊地敲著拍子,仿佛心裡正演奏著一曲悠揚的曲子,全然沒有敗將的狼狽。 志遠把玩著指間的雪茄,繼續說:「雖然咱們不是親兄弟,可在我心裡,我一直當你是最親的人,呵呵,想起來就覺得可笑,這個世上唯一對我有『愛心』的人,不是自己健在的父母,而是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 梁鐘鳴沉浸在自己的節奏裡,似聽非聽地含笑沉默。 志遠歎了口氣,仰臉靠在沙發上,仿佛也不指望梁鐘鳴在聽,只是有些話他憋在新裡太久了,終於可以在此時得以抒發出來。 「你知道媽媽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為你一直都那麼優秀,你比她親生的兒子都優秀,有你在一旁比照著,她又怎能不厭棄我呢?我想,如果你是媽媽親生的,她一定會引你為榮,可惜——你不是。」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因為我嫉妒你。不,那時候我從來沒考慮過這一點,不管是你得到全部爸爸的愛,還是媽媽因為你的才幹和跟嚴家的關係不得不重用你,這些我都不關心,我討厭生意上的那套,你喜歡,我全讓給你都無所謂,但是……」他的嘴角漸漸抿緊,線條也越來越僵硬,他低著頭,所以梁鐘鳴欣賞不到,而他的嗓音卻逐漸顫慄起來,「你為什麼連她都不放過?」 梁鐘鳴隨無聲的節奏躍動的手指緩慢下來。 「你早早地結婚生子,有了一切最世俗的幸福,而我呢?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生活富足,可是內心空虛。我不喜歡學校是因為討厭跟人交往,你們一次次地要把我趕回學校去,我一次次地逃……直到遇見她以後,我突然不想逃了,甚至對你們產生了感激……」他閉上眼睛,仿佛陶醉在美好的回憶中,「她的笑容,她說話的樣子,她走路的姿勢,都讓我傾慕不已,她整個人都是那麼美好……可是你卻把她奪走了,在我對你充滿信任,對未來剛建立起一點信心的時候。」他睜開眼來,盯著梁鐘鳴,那眼裡閃爍著的痛恨的光芒令他不由自主一凜,這個從小就依賴著他的弟弟原來也已經長大成人了,再也不會用敬畏的眼神看自己了。 梁鐘鳴迎視著他的目光,保持一貫的平靜,沉吟了好一會兒,淡淡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志遠對他的冷靜淡定有些意外,但還是如實回答道:「爸爸臨終前,你也許不記得了。有次你臨走前把手機掉在了他床上……後來她打電話過來,我剛巧看到……我沒接,但忍不住查看了你的手機,看到她給你發的短信,那麼濃情蜜意……」他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所以——你想撞死我?」梁鐘鳴挑眉睨著他。 志遠的臉色一白,「原來你發現了。」繼而恨恨道:「是!我想撞死你們兩個!你們……一個是我最親的人,一個是我最愛的人,卻背著我做下了最噁心的事。」 梁鐘鳴繃著臉不作辯解,房間裡一時安靜如斯。 「我一直在想,該怎麼報復你。如果當時就把這事揭發出來,也許並不會有什麼效果,遠大還在靠你維持,嚴景玲就算惱怒,也不見得會跟你一刀兩斷。那樣的結果實在太便宜你了,而且根本不好玩。所以,我選擇了沉默,我得等,等到有一天我可以把你一窮二白地趕出遠大,離開許家。到那時,只怕口口聲聲說『愛』你的梁太太也不得不跟你分手了。」志遠的口氣裡充滿了得意,「看,我沒白等,這一天終於來了。可是我要你明白,不是我忘恩負義,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這麼說,選擇投資酒店,收購雲璽,還有栽贓在伊楠頭上也都是你蓄謀已久的注意了?」 「對!我就是要讓嚴景玲看看,她眼裡的好丈夫幹的是什麼勾當!你不覺得這是一舉雙雕之舉嗎?既解了我心頭之恨,也斷絕了你的後援,否則,你今天怎麼肯坐在這裡簽下那張協議!」 志遠俊秀的面龐因為激動而顯得幾分紅潤,這份報復的快感讓他前所未有的暢快,「別以為你手上還有幾家酒店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實話跟你說吧,收購的這些酒店沒有哪家的財務狀況是樂觀的。」他臉上漸漸流露出一絲得色,「也要怪你自己太大意,居然相信了我,我讓互通把財政大權一統管,表面上咱倆誰也看不見,其實……互通還不都得聽我的。現在酒店的財務審核已經開始,雲璽是第一家,如果我猜得不錯,他的負債率應該不會低於一個億,其他幾家都差不多。還記得我媽當初的語言麼,事實上,我成功做到了——你接受的就是一堆廢銅爛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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