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蘭思思 > 山那邊是海 | 上頁 下頁
六二


  他們的臉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像放大了數倍似的在耳邊呼呼作響。梁鐘鳴凝視著她眸中隱約跳動著的兩簇灼人火苗,扶在她後腦勺上的手稍稍往前一攬,他們的唇就碰觸到了一起。他先是試探性地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卻如燃起了一把火,那火焰肆意蔓延,刹那間吞噬掉了殘存的理性!

  他的身子猛地向前傾倒,順勢將伊楠壓在了杯盤交疊的桌上。她來不及驚呼出聲,他炙熱的唇已經帶著火一般的熱度碾壓下來!他緊緊擁著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專注於這一吻,輾轉反復,卻仍覺得不夠,竟似恨不能將她一口吞掉……

  他那樣用力地攬住她,攫取著她身上所有的熱度,仿佛她是他陷於絕望深海裡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伊楠漸漸地惶恐起來,最初的感動被他瘋狂舉止中傳遞過來的徹骨的痛楚給打散了!

  他還是弄疼了她!她發出模糊的嗚咽聲,可他不管不顧,像瘋了似的鉗制住她,一味地掠劫!

  伊楠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她拼命地掙扎著,後背驀地感到一陣濕冷,是自己壓在了剛才的那杯清茶上,茶水浸透了她的毛衣!她灼熱的腦子突然冷靜下來,冰冷在周身蔓延,逐漸侵吞了之前的潮熱。她吃力地伸出一隻手,在桌上來回劃拉,餐碟墜地,發出清脆刺耳的破裂聲,他終於被震懾住,渾身陡然鬆懈下來。

  服務生聽到響聲,不明所以地敲門進來,又像撞到鬼似的慌不擇路地撤離了。

  梁鐘鳴的身子仍半壓著伊楠,卻不再使力。她吃力地探手鉤住椅背,就勢在他腿上坐起來。他被迫向後靠去,半閉著眼睛,面如死灰。

  唇上火辣辣地疼,伊楠用手指輕輕地撫摩了一下,有些腫,還沾著濕痕,想必是剛才掙扎的時候急哭了。她卻顧不上自己,伸出雙手,捧住梁鐘鳴的臉頰,焦灼地問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任由她撫摩著他的臉,卻不肯睜開眼睛。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對不起。」

  伊楠心裡莫名一動,他寧願像剛才那樣發洩,也不願告訴自己緣由。她呆呆地凝視了他一會兒,心情低落,雙手鬆開了他的臉龐,抽了抽鼻子,悵悵地道:「我該走了。」

  梁鐘鳴眉心一擰,心裡某處有種被抽空了的疼痛。他睜開眼,一瞬不轉地盯著伊楠。她扭身正待從他腿上下去,腰卻被他及時攬住,於是她重又回到他的懷中。只是這一次,他不再魯莽,動作輕柔了許多,也沒有再胡亂親她。他弓起身子,慢慢地把下頜擱在伊楠瘦削的肩上,像個茫然無措的孩子。

  陣陣酸楚從心底湧上來,伊楠遲疑了一下,終是沒忍心推開他。她能感到他身上席捲而來的憂傷,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這樣靜靜地與他相擁。

  過了很久,她的脖子酸到不行了,不得不與他分開,才發現他竟然靠著自己睡著了。

  伊楠看著他那副憔悴的樣子,怎麼也不忍叫醒他,小心地讓他伏到桌上,自己安靜地守在旁邊。

  她覺得口幹,於是啜了一口冰冷的茶水,唇上的麻栗尚未散盡。想起剛才那一幕,她像夢醒似的眼熱心跳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服務生已經進來委婉地說過幾次要下班了。伊楠試著叫醒梁鐘鳴,而他睡得正沉,困倦如此濃烈,仿佛幾天幾夜都沒睡過好覺。

  伊楠沒辦法,斟酌再三,還是咬咬牙,給馮奕打了電話。

  聽著她吞吞吐吐的口氣,馮奕卻沒有興趣深究,簡短地問了地址,就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他的目光在伊楠狼狽而窘迫的臉龐及身上流連了幾圈,卻什麼也沒問,兩人連扶帶拽地把半醉半醒的梁鐘鳴弄上了車。馮奕給伊楠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示意她進去,「我先送你回去。」

  伊楠連連擺手,「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你們趕緊走吧。」

  馮奕略一沉吟,便沒再堅持,自行鑽進車裡。伊楠又不放心地趴在車窗上叮囑他,「他喝了很多酒,你留神點兒,好好照顧他。」

  馮奕注視著她,似乎有口難言。伊楠揣摩不出他眸中的含義,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開始抬頭,正要揮手跟他說拜拜,卻聽馮奕說了句:「謝謝!」

  她覺得意外,這似乎是他們翻臉後馮奕第一次對她語氣誠摯地說話。

  搖下車窗,馮奕還想說點兒什麼,又覺得無從說起。他扭頭看了一眼後座上閉著眼睛的梁鐘鳴,終於低聲道:「你別怪他,他父親……剛剛過世。」

  伊楠呆住了。

  馮奕很快發動了車子,沒給她追問的機會,微一頷首,便揚長而去。

  伊楠挺直了腰,在清冷的夜色中躊躇前行。

  醒來的時候頭疼得厲害,手機不知道已經響了多久了,梁鐘鳴不得不艱難地撐起身子,手伸向床邊的櫃子,摸索到手機,然後接了起來。是馮奕,問他還去不去公司,說有事要商量。

  他想了想,道:「你來我這裡談吧。」

  他住在郊區的酒店,靠近風景區。他對酒店很挑剔,不喜歡市中心繁華地段的喧嘩,現在住的這一間房憑窗即可眺到青山綠水,景色宜人。

  房間裡沒有鐘。有時候,他很討厭時間這樣東西,但此刻,他需要知道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窗簾被拉開的瞬間,燦爛的陽光肆無忌憚地漾進眼眸,他承受不了如此強烈的光線,下意識地用手擋住眼睛,好一會兒才有所緩解。

  竟然已是下午一點了,他對著腕表苦笑了一下。

  沖完澡,他又叫了點兒酒店的東西來吃。一切妥當之後,馮奕才到。他是掌控時間的天才。

  「沒事了吧?」一進門,馮奕就笑吟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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