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無花薔薇 | 上頁 下頁
三〇


  我連搭理他的力氣都沒了,悶悶不樂沒有說話。他走過來拍我的肩,說:「好了好了,不管出什麼事,先去吃飯。忙了一整夜,早就餓了吧。」我經他提醒,才發覺自己又冷又餓,又倦又累,跟著他上了車。他帶我去城中大飯店喝粥,滾熱香濃粘稠的大米粥端上來,我埋頭喝了整整三大碗,才緩過氣來,無奈的告訴他:「我們昨天不盤貨了嗎?查出來少了很多衣服,公司要讓我們自己賠。」

  「哦?」他停下筷子,看著我說:「是要你一個人賠還是大家一塊賠?」我搖頭:「不知道。其實丟了衣服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按理說應該大家一塊賠。可是剛剛就為這事大大吵了一架,收銀的說這事跟她完全沒關係,為什麼無緣無故的要賠錢?賣場的人說衣服是在庫房丟的,跟她們在賣場工作的沒關係,也不肯賠錢。看大家的意思,這事是我一個人的責任,連店長也沒出聲。」我很有幾分氣憤,其實世上的人和事大都不過如此。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他想了下,問我:「怎麼會丟這麼多衣服?」我皺眉說:「不知道。如果說丟一兩件還情有可原,可是丟了整整有三大箱衣服,我就一直覺得邪門,怎麼可能丟這麼多!簡直是活見鬼了!」他思忖了下,又問:「庫房的鑰匙除了你,誰還有?」我歎氣說:「庫房誰都能進,大家都躲在裡面吃飯換衣服的。鑰匙的話除了我,店長也有。我們上下班都有嚴格的規定,隨身大件物品都要搜查的。」我忽然想起前幾天一大早在地上揀到襯衫一事,咬著唇不怎麼肯定的說:「我一直懷疑是內部的人順手牽羊偷了,不然不會丟這麼多。不過也不一定是我們專賣店的人,也有可能是商場裡的人。衣服丟的很有技巧性,是這款丟兩件,那款丟兩件,一時間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來。這事實在蹊蹺。」他點點頭,說:「既然一時找不到原因,可以先從結果找起。」

  我抬起頭,不解的看著他,問:「這話怎麼說?」他交叉雙手放在桌子上,望著我的眼睛緩緩說:「衣服這種東西,一下子丟這麼多,人家總不可能偷回去自己穿,一定要通過其他途徑銷售出來。你們這個牌子一般的小市場並不多見,在專賣店寄賣的可能性也很小。對方如果急於出手的話,最可能的方法還是在網上賤價拍賣。因為數量不多,不可能在全國範圍內拍賣,所以尋找的目標只要鎖定北京就夠了。」

  我聽他有條不紊,娓娓道來,大有豁然開朗,茅塞頓開之感,隨即又為難的說:「那麼大一網路,大海撈針般,怎麼找?而且對方也不一定急著脫手。如果是經驗老道的慣手,一定會等風頭過去再出手不遲。」他笑說:「我們可以試試。對方如果是經驗老道的慣手,就不會留下這麼多線索,而且還只偷三箱而已。」我覺得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還是沒什麼精神的點點頭。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紙上談兵的事誰不會說呀。

  他笑笑安慰我:「好了,既然有眉目了,就別再煩心了。」我還是高興不起來,哪有那麼湊巧的事呀,偏偏就被我撞上了。想到要賠一大筆的金錢,我一顆心就直往海底沉。他用筷子敲我的指尖,連聲說:「好了好了,別苦著一張臉了。這事我幫你查查,讓人留意留意。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我眨眨眼睛,無力的「恩」一聲,然後說:「你還要不要上班?我一整夜沒睡,想回去睡覺。」他穿上外套送我回去。

  我靠在車上一直打盹,反正也沒心情說話。感覺車子停下來,我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揉著額頭問:「到了?」隨口說謝謝,推開車門就跳下去。手習慣性往肩上一摸,立即轉身,拼命朝已經緩緩開出去的車子揮手。快步跑上前,喘氣說:「我包忘拿了。」他搜尋一翻,然後說:「車上沒有哇。」我不信,爬上車到處都翻遍了,還是沒見著。怔在那裡,仔細回想,然後說:「一定是落在剛才吃飯的地方了。你能開回去找找?」

  他看著我說:「我就一直沒見你拿包。」我呆了,問:「我出來就沒帶包?」他肯定的說沒有。我哀歎一聲:「難道是落在店裡了?」世上的事怎麼都是禍不單行呀,現在我怎麼回去?鑰匙,手機,錢包全部都擱包裡,身上什麼都沒帶,就帶了個大活人出來。我咬著唇無助的看著他,想了下說:「借你手機用一下。」拿著他手機撥弄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電話號碼。問他:「你有我店裡的號碼?」他看了我一眼,說沒有。

  我祈求的看著他問:「你回去上班嗎?要不順帶捎我回去。」他指著自己眼睛說:「你看我,工作了一天一夜還回去上班?我又不是超人。」他眼睛裡確實滿是血絲,臉上也滿是疲倦的神色,我剛想問他借錢。他打了個哈欠說:「你不說困了嗎?我也累了,誰還有那力氣來回跑。我收留你一天吧,房間雖小,睡個覺的地方還是有的。」不等我回答,動作俐落的發動車子,沒有再看我一眼。

  他那種語氣神態,弄的我心裡惴惴的,又不好強迫他開回去。唉——,算了算了,先睡一覺再說,真是折騰累了,我還怕他不成。跟著他來到市中心的黃金地段,車子停在地下車庫,然後直接上二十九層。我瞪著他所說的「房間雖小」的連通式公寓,浴室就有三個,房間裡套房間,走迷宮一樣,我有些弄不清楚方向。沙發和床到處都是,報刊雜誌,衣服雜物隨便扔在地上,有些淩亂,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陽臺,抬眼看去,幾乎半個城市盡收眼底。

  他打開門問我:「你想睡哪個房間?」我想了下,說:「要乾淨的,舒服的。」他笑:「所有的房間都很乾淨,最舒服的自然是我的臥室。」我白了他一眼,眯著眼說:「隨便,隨便,不是睡地板就行了。」他領著我到最外邊的房間,整片的落地窗,大片刺繡的厚窗簾,折疊在一起像層層的波浪,真是奢侈。光線很好,整個人感覺像踩在半空中漂浮一樣,最重要的是床看上去又軟又舒適。我衣服也不脫,將被子往身上一扯,說:「我要睡了,你這裡可真舒服。」

  他笑說:「包的跟粽子一樣,也睡的著?」然後走到衣櫥裡找出一件襯衫扔給我,說:「這是你給我挑的,還沒穿過,當睡衣總不過分吧。」不等我趕人,主動說:「暖氣夠不夠?把空調打開吧。」走到門邊按了鍵,順手帶上門出去了。我拿著襯衫,猶豫了一下,還是換上了,蓋的嚴嚴實實,睡的天昏地暗。

  睡夢中一直覺得渴,喉嚨乾澀嘶啞,再怎麼著急也喊不出聲音,殘缺的片段,來回晃動,滿心的驚慌失措,惶惶然不可終日。可是因為身體實在太累了,一直睜不開眼睛。恍惚中似乎聽到有人問我要不要喝水,我閉著眼「恩哼啊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直到嘴裡流進一股清涼的液體,人才逐漸清醒過來。我渾身無力的睜開眼,看見自己倒在宋令韋懷裡。他一手抱住我的肩,一手拿著杯子正喂我喝水,見我醒來,輕聲問:「還要不要喝?」

  我迷茫的搖搖頭,才想起是在他家裡。呼著氣問:「現在是什麼時候?」身體一陣燥熱,時間肯定不早了。他說:「已經下午三點了。」我有些吃驚,「我睡了這麼久?為什麼不叫我起來?我本來還要上班的。」他看著我說:「你累了,該好好休息,請假吧。」我忽然很想公司炒我魷魚,這樣就不用莫名其妙的賠錢了。洩氣般重新倒回床上,沒有起來的意思,現在的我哪還有心思上班呀!

  看見桌子上開著的手提電腦,愣了一下,他什麼時候進來的?看樣子我真是睡死過去了。他走到我床邊,摸了下我額頭,皺眉說:「這麼燙!」我說:「屋裡太熱了。」可是鼻子卻塞的厲害,呼吸有些不暢。他也只穿一件襯衫,敞著領口,上面兩個扣子都沒扣,露出性感的喉結和平滑的肌理。他拿出一瓶液體,說:「喝了吧。」我看著上面奇怪的文字,好奇的問:「幹什麼的?」他說清熱降火的。淡淡的甜香在嘴裡流動,一直流到心裡,流進四肢百骸。

  他在我床頭坐下,伸出手將我抱在懷裡。我覺得姿勢太過奇怪,而且是這樣的——曖昧,正要掙扎。他嘆息一聲,問:「做夢了?」我渾身僵了一僵,幾不可聞的「恩」了一聲。他下巴摩挲著我的頭髮,聲音喃喃的傳進耳朵裡:「做了什麼樣的夢?可不可以說一點出來?」我瞬間覺得不安,拉著被子,主動往他身上靠,閉著眼睛說:「恩,也不算是夢,都是些以前的事,零零碎碎的。」

  他柔聲誘哄我:「那——,還記不記得是怎樣的?」我懶洋洋的說:「不大記得了。」他頓了頓,乾脆直接的問:「你以前跟著周處是怎樣過的?」我歪著頭倒在他肘彎裡,說:「就那樣過呀,跟平時一樣,還不是吃飯睡覺。」他顯然不滿,懲罰似的咬了一口我的耳垂,我忍不住顫抖,像被實驗室裡的靜電打了一下,渾身酥麻,有瞬間的癱軟,立即掙扎著要跳起來,生氣的說:「宋令韋!」他按住我,連聲說:「好好好,我不動手動腳,可是你也要乖乖的才行。」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