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無花薔薇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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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他說:「行了行了,你回吧,我們走了。」一邊拿出車裡的東西。他說:「我幫你把東西提回去吧?」我忙說:「不用了,不用了,你趕緊走吧。」他笑笑,打了聲招呼,等我們走遠幾步才將車子掉頭離開了。林彬提著東西問我:「那人是你同事?看起來不像呀,怎麼那麼麻煩?羅哩囉嗦的!」我一個勁的往前走,迎著風說:「你看他那樣子像是我同事嗎?人家好歹是一大學裡的教授!」他「哦」了一聲,說:「不就一書呆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卻沒再雞蛋裡挑骨頭,又編排操曹一頓。我歎氣,有知識文化的人,人家總是比較看的起,就連林彬這樣的人都不例外,雖然口氣依舊酸溜溜的,心底還是敬重的。 林彬一直唉聲歎氣,愁眉苦臉的想辦法怎麼度過難關,大概龍哥派人跟他打過招呼,時間不那麼急迫了。我說:「你不是有挺多的狐朋狗友嗎?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好歹錢總可以借你一點吧?」他垂著臉沒好氣的說:「都是些忘恩負義的,事到臨頭就閃到一邊去了。」我冷笑:「你才明白過來?還當自己是林家的太子爺呢!人家現在躲你都來不及,看你以後還長不長教訓!」他猶不服氣的說:「哎——,你這次可說錯了!小飛就沒躲,他還借了我五萬塊錢。」 小飛是他一哥們,那時候我爸指著圍繞在他身邊的一群酒肉朋友說就小飛值得結交。看,現在出事了,也只有他肯出手幫忙。我說:「人家小飛從小就跟你一塊混,以前就不圖你什麼,現在自然更不圖你什麼!」他沒反駁,他現在身邊真正能商量的事的恐怕也只有小飛了。我也頭暈腦脹的到處籌錢,林彬上次給我打了一筆錢,大概有六七萬的樣子,我半個子兒都沒花,東拼西湊,想盡辦法也只能湊齊十來萬。他大概也籌到一點,可是離五十萬還遠著呢。沒有辦法,我讓他回家找親戚朋友借去,別在北京瞎晃悠了。 我一想起此事,就頭痛欲裂,皺著眉頭蹲在庫房暈頭轉向的找一款衣服,明明記得還有的呀,怎麼就找不到了呢。跑到前臺的電腦一查,也沒有銷售出去的記錄。誰又亂翻了嗎?弄的我現在老找不著衣服!真是鬱悶透頂!手機歡快的響起來,我現在一見林彬的名字就很不得暴打他一頓,粗聲粗氣的說:「你又有什麼事?錢湊齊了嗎?」他興奮的說:「不用湊錢了,不用湊錢了!全解決了!」我嚇一跳:「你到底幹什麼事了?」不會搶銀行去了吧? 他興高采烈的說:「不是我作擔保的那人逃了嗎?龍哥一邊讓我賠錢,一邊派人暗中查訪。最後在廣東湛江那個地方抓到那人了!所以,現在一切都跟我沒關係了!」這倒真是一個喜從天降的好消息,既然抓到人了,林彬頂多挨兩頓教訓了事,不用賠一大筆的錢了。不過我懷疑人真是龍哥抓到的嗎?人都穿州過省了,龍哥只不過地方上一條吸血蟲而已,哪有那麼大的勢力。是不是周處——,哎——,事情都結了,也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我沒說出來,只問:「那你現在怎麼辦?還跟著龍哥?」他歎氣說:「我算是看清楚這些人的真面目了。」我也估計他不會再跟著龍哥了。他立即又說:「我碰巧遇到以前一個朋友了,我們打算合夥做一些生意……。」我不想再理會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什麼呀,做生意?還不知道幹些什麼呢!不耐煩的說:「得了,得了,我掛了,你自己小心點,別又上當受騙!」一把掛了電話。 連續過了幾天,我老覺得庫房的貨不對,總是找不到衣服。我對店長說:「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給其他地方配過貨呀,怎麼老覺得少了衣服似的。」店長出去查了一下配貨記錄,把列印出來的單子遞給我看,上頭寫的全是我的名字,沒有其他人經手過。我說:「我記得那款深色商務型中長風衣,明明就有L號的,也沒見賣出去,可是把整個庫房翻遍了也找不到,掛在外面還有可能丟了,可是我記得收進來了。」不過不知道有沒有人又掛出去了。店長想了想說:「大庫呢,大庫查了嗎?」我說:「那倒沒有,不過我也沒往大庫入貨。總覺得少了衣服。」誰吃飽了沒事去翻大庫呀。 店長聽我這麼一說,有些重視,說:「公司規定,丟了衣服都得自己賠,不然幹嘛整天派人看著賣場呢!等到星期天晚上,所有人留下來盤貨,看看到底少了多少衣服。」盤貨的意思就是將所有衣服的標碼全部再掃一遍,除去銷售資料,然後和入庫的資料對照,看到底少多少衣服。不過丟一兩件衣服也算是家常便飯,就只怕丟的多,那數目可不是嚇人的,真正是丟多少賠多少。盤貨簡直是一項可怕的工程,一整個通宵還不一定盤的完,一聽到盤貨,沒有人不怕。 第十六章 麻煩不斷 周日晚上,大家一臉無奈的帶好飲料食物,準備通宵奮戰。其他專賣店的燈全熄了,就只有我們這裡的燈光穿透黑暗,有些落寞淒涼的打在人身上。我打了個哈欠,戴上手套,準備登上架子搬衣服。電話在角落裡響,我只好又跳下來,胡亂找了一通,是宋令韋。「喂,這麼晚了,有事嗎?」他問:「你現在在哪?怎麼還沒下班?」我說:「哎?你怎麼知道我還沒下班?」 他沒回答,只問:「你什麼時候下班?我來接你。」我告訴他:「我們今天盤貨呢,可能得通宵。你有什麼事就在電話裡說吧。」他頓了頓,忽然說:「沒事,就想看看你。看看你辛苦工作後一臉疲憊卻微笑的樣子,讓人覺得敬佩,是那麼的光彩炫目,還有——,還有你其他的樣子——,不,不,不,沒其他的,我也還沒下班,不想回去,整個公司大概就只剩我一人了,冷清清的,有些傷感,所以想找個人說說話。」我的心瞬間像浸在溫熱的泉水中,汩汩的泉水從地下冒出來,輕輕洗刷過全身,我微笑說:「原來你也在加班,我本來還鬱悶的不得了,現在知道有個陪葬的,心裡平衡多了。」 他輕笑出聲,問:「你要通宵工作嗎?」我說是。他說:「你看的見我們大樓的燈火嗎?二十五層,我正站在窗外看著你呢。」我不知道他今天晚上為什麼分外傷感,語氣卻是這樣的讓我砰然心動。我在專賣店裡,當然看不到外面的景物,可是跑到漆黑的走廊盡頭,投過落地的玻璃窗,抬頭看遠處星星點點的微光,其實什麼都看不到,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無數的暗影,並不覺得壓抑可怕,反而覺得朦朧的可愛,隱隱透露一種曖昧的心動。感覺上像忽然拉近了許多,他的聲音仿佛就在耳朵底下迴響。或許是黑夜讓人更加坦誠真實,更加脆弱感性。我只輕輕的「恩」一聲,沒說其他的話。 他也沒再說話,維持這種安靜寧謐的氣氛。我忽然希望此刻就是天涯海角,宇宙洪荒的盡頭,刹那就是永恆,一點一滴就是完整的一生一世。根本不知道過去多久,恍惚中好像聽見有人在大聲叫我的名字,才回過神低聲說:「我要工作了,大家都在等我呢。」他也只是輕微的「恩」一聲,半晌後說:「我今天也要通宵工作。」可是他剛剛還說要來接我下班的,可不可以理解為是陪我呢?當然也有可能是臨時改變主意了,可是不管怎麼樣,我是笑吟吟,暖烘烘的掛了電話的。 忽然充滿了旺盛的精力,覺得盤貨這種繁重瑣碎的工作也不足為怕了。率先脫了外面的毛衣,只穿一件暗紅色格子厚襯衫,卷起袖子開始搬貨。珠珠和樂樂她們一個翻標籤,一個掃碼。我然後又將掃完碼的衣服搬回貨櫃裡。掃累了就聚在一塊吃東西,說說笑笑,互相打鬧,有些放肆,與平時截然不同,倒也有滋有味,算是苦中作樂。可是等到清算結果出來,我一整個晚上積聚的好心情全都不翼而飛了。 我吃驚的叫起來:「少了整整三大箱衣服?有沒有落下沒算的,再算一遍!」然後大家又掃了一遍,還是一樣的結果,我不能接受,瞪著眼親自上陣,對了一遍資料,還是沒錯,人人心情瞬間沉到穀底。我幾乎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少這麼多的衣服?」我們中間不可能有誰能帶衣服離開,大家下班都是要互相查包的,規矩很嚴,就是為了防止丟衣服這類事件的發生。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天!現在該怎麼辦?尤其是我,庫房就是我的職責,少什麼東西全部惟我是問。如果情況壞到真要我賠的話,我怎麼賠!那些衣服,一件就頂我一月的工資了,我還不得去跳樓!店長陰沉著臉看著大家,沉聲說:「我在博思工作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丟這麼多衣服的。好了,不管怎麼樣,大家辛苦了一整個晚上,先回去休息,再等公司的處理。」 我惶惶的拉住店長問:「店長?公司會怎麼處理?」她皺眉盯著我:「木夕,這麼大的事,你以為公司會怎麼處理?按照規定,那就是丟多少就得賠多少,合同上全部寫的清清楚楚。以前也出過這種事,有人不滿,乾脆辭職走人,想一走了之,最後全部被告上法庭了。」我嚇的出了一身的冷汗,焦慮的說:「可是怎麼會丟這麼多的衣服?這簡直不可能!所有的出貨,入貨都是有記錄的,從來都沒出過差錯,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店長冷冷的看著我,說:「木夕,那這就得問你了。庫房一直是你在管,鑰匙也是由你拿著,丟不丟也只有你最清楚,衣服總不能變魔術一樣憑空消失。」 我氣的肺都要炸了,聽她這話好像懷疑到我頭上,是我故意把衣服弄丟似的,我有必要做這種搬磚頭專門砸自己腳的事嗎?我木夕若想作案,需要用的著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再多說什麼也沒用了,事情已經發生,只能想辦法儘快解決。怎麼會平白丟了那麼多的衣服?一定要查出來,我不想一邊背黑鍋,忍受其他人的猜疑,一邊還要受公司的脅迫,冤枉的賠錢。這真是哪飛來的橫禍呀!我怎麼就連做個小小的庫管還有這麼多的事?真是倒楣透頂! 我垂頭喪氣,手插在大衣口袋裡怏怏的出來,天色大亮,路上已經有來去匆匆的行人。碰到倚在車門外抽煙的宋令韋,我也懶得問他為什麼專門在外面等我,沖他囔囔:「你又幹嗎?」他轉頭看了我一眼,說:「怎麼了?吃了炸藥一樣!我一大早的特意跑過來等著送你回去,你至少也該高興高興。」我垂著肩,有氣無力的說:「有什麼好高興的!我煩的事多著呢。」他柔聲問:「出什麼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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