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無花薔薇 | 上頁 下頁
二〇


  我見她聲淚俱下,連忙說:「大姐,咱們換個地兒說話。您先給我起來行不行?」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動了蠻力,將她扯到一邊供客人休息的坐椅上。我頭痛的問:「大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抽泣著說:「姑娘,我知道是我們那口子不好,他手腳不乾淨,偷了您的東西。可是罪不至死呀,您好歹幫忙說個話,讓人放他一馬,以後他再也不敢了。他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的,萬一出了事,叫我們孤兒寡婦的怎麼活呀!」

  我漸漸有些明白過來,為難的說:「可是我能幫什麼忙呢?」總不能去警察局證明他沒有偷我東西吧,這也太荒唐了。她腳一軟,又要朝我下跪。我額頭上直冒冷汗,緊緊的攥住她的手,連聲說:「你說,你說,你要我怎麼做?」她抹著臉上的眼淚鼻涕哽咽說:「其實我也不大清楚。聽人說,他偷了您的東西,轉手出去的時候,被人抓住了。直到現在還沒放回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急的到處打聽,有相熟的人告訴我,他被一個叫什麼周哥的人給抓了。我整天湊上去求情,連那個人的面都沒見著。」眼淚水一樣流到我手上,看著真是可憐,一定是走投無路了。我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繼續淌眼抹淚的說:「有人可憐我,看不過去,指點我說,若想我那口子沒事,就來找一個叫木夕的人。我多方打聽,才打聽到你在這裡。姑娘,你就可憐可憐我,好歹幫個忙,我這就給你磕頭——」我攔住她,無奈的說:「大姐,這事我知道一點眉目了。哎——」我長長歎口氣,怎麼就逃不開,躲不掉呢,總是糾纏住你,死都不放。我深深吸了口氣說:「你放心,我替你跑一趟,成不成我也不知道。」沒想到那人竟然落到周處手裡,大概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我好說歹說總算哄的她走了。她臨走前巴巴的望著我:「姑娘,你可要快點,我都擔心死了。」我沒奈何,只好說:「我這就替你辦好。」回到店裡也不解釋,直接躲進庫房打電話。不知道周處還是不是以前的號,撥了許久都沒有人接。我然後打電話給阿平:「阿平,我是木夕,知道周處在哪嗎?」阿平說:「周哥在」皇朝「跟人應酬。」我愣了下問:「」皇朝「在哪?」我離那種生活真是很遙遠了。他耐心的說了地址。我說:「好了,好了,周處有空嗎?你讓他來聽我電話。」阿平說:「我今天晚上放假,沒跟著周哥。」

  我沒辦法,掛了電話後,問店長要了幾個小時的假,打車直往「皇朝」。夜色上來了,這個城市燈火燦爛,人聲喧囂,從立交橋上往下看,無邊的暗夜裡,到處是碎鑽一樣的燈光,波瀾起伏,川流不息,粼粼的朝遠處伸展開去。可是每一處光亮的背後必定有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們那些人約的地方,不是酒吧,舞廳,就是夜總會。紅男綠女,紙醉金迷,放浪形骸,醉生夢死。不斷變換的五色燈光,嘈雜曖昧的調笑嬉戲,我想我已經不再適應。我到前臺問清楚情況後,直接上頂樓的包廂。站在外面躊躇了一下,不知道到底在哪邊。雙手插在口袋裡,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看見站在走廊盡頭的人,連忙喊:「哎,小順!」小順疑惑的走過來,乍然下見到我,吃驚的說:「木姐,你怎麼來了?差點沒認出你。」我沒回答,問:「周處是不是在這兒?」他連忙說:「周哥在裡面的包廂裡。」領著我走過長廊,說:「是周哥讓你來的吧?你快進去吧。」也沒問我話,就旋開了包廂的門。

  我還來不及喝止,裡面的人已經發現了我。我瞪了小順一眼,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進去。裡面煙霧彌漫,酒氣撲鼻。一大堆的人,男男女女,嬉笑嬌嗔聲連連不斷。我睜大眼往沙發上找周處,一時沒找到他。待他推開身邊環繞的女人,站起身來,我才發現他的存在。

  小心的移動腳步,身邊的那些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不知道喝高了還是服了其他什麼藥物。有些小姐衣衫不整,雙眼迷蒙,還當著人的面脫衣服,惹來一些人放肆的笑聲。我有些不習慣,跨過人群朝周處走去。忽然有一隻手往我胸脯上抓來,我立即後退一步。撞到一個小姐的身上,她正隨著音樂拼命晃動身體,頭發狂舞,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被撞了也不知道,只是一個勁的搖頭扭身,似乎很享受沉醉的樣子。我移開腳步,看著那個不懷好意的人。

  他油光滿面,顫巍巍的站起來,說:「你倒不錯,長的挺漂亮,過來陪大哥我喝兩杯。」我陪笑說:「大哥,不好意思,我不是這裡的小姐,我是來找人的。」他哈哈笑起來:「到這種地方找人?不是偷人吧!」一眾人跟著哄堂大笑。我也不生氣,說:「大哥,您說笑了。」說著就要邁過去。他忽然一個挺身,摟住我的腰,嘴巴就在耳朵邊吹氣,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陪我喝兩杯,少不了你的好處。」我有些生氣了,說:「大哥,我真不是這裡的小姐。我是來找周處的。」

  他有些吃驚,抬起頭看了眼還在另一邊的周處。然後又淫聲笑道:「原來你是周處的女人,想不到那小子挺有眼光的嘛。沒事,我把你要過來,陪我一晚。」我沉下臉,使了個巧勁,從他手裡鑽出來,沒有說話。雖然說,到這種地方就得有自覺。可是我又不是這裡的小姐,哪能任由別人欺負。他明顯不高興了,眼神陰了陰,動作俐落的抓住我的頭髮,手往後扯,罵:「婊子!給臉不要臉。」我沒想到他身手這麼厲害,頭拼命往後仰,忍著疼沒出聲。

  周處推開眾人面不改色的走過來,叫了句:「陳哥!」那人依然沒放手,冷冷的說:「周哥,這是你的女人?回去可得好好調教調教!」我咬著牙轉過頭,沒有看他們。周處慢悠悠的說:「這不是我的女人!」我吃驚的瞪著他,簡直不能相信,他就任由我死在這種地方?那人嘿嘿笑了一聲,說:「那好極了!」舉起手就要往我臉上打過來。周處穩穩的抓住他手,說:「她不是我的女人,是我老婆。」所有人都靜下來,看著我們。

  那陳哥臉色變了變,手頹然的放下來,連忙放開我,道歉:「原來是嫂子,真是得罪了。我有眼無珠,先自罰三杯。」說著讓人倒來滿滿三大杯酒,一滴不剩的喝下去。周處摟過我,說:「沒事,她不懂事,也不說一聲就跑過來。」然後帶我坐到裡面的沙發裡。旁邊的小姐全部讓了座。

  我沒說話,緊緊攥住他的袖子,見到他才意識到剛才的屈辱,強忍住眼淚坐下來。那陳哥滿臉歉意的看著我,說:「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只得笑說:「沒事,都是一場誤會。大家都是朋友嘛!」他笑起來:「周哥,這嫂子可真是賢妻呀!那行,今天的事就這麼成了,算是給嫂子的見面禮,以示歉意!」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商談些什麼。周處笑說:「陳哥真是給面子,以後的事還得請陳哥多多關照。」他連忙說:「好說,好說。」

  周處又敷衍一番,然後帶我出來,問:「找我什麼事?」我抱著他的手臂說:「剛才那人真是狠,我到現在還疼。」他問:「哪疼?」我說頭疼,他笑笑沒說話。我站在走廊口,仰起臉說:「那個偷我錢包的人是不是被你抓起來了?你放了他吧。」他說:「怎麼了?他手腳不乾淨,敢偷到你頭上,就得接受懲罰。」我連忙問:「他沒事吧?」他說:「還沒死。」

  我拉著他的手低頭說:「那人老婆跑來找我,人家也挺可憐的,都是混口飯吃,你放了他,好不好?」他伸手捋了捋我耳朵邊掉下來的頭髮,沒說話。我乾脆撒賴:「你放不放?」他笑出聲:「好,我讓他走。」我說:「不許敷衍我。」他立即拿出手機打電話,然後告訴我:「已經放他走了。」我說:「沒缺手斷腳的吧?」他說:「沒有,只不過讓人斷了他食指。也是為他好,省得以後坐牢,孤兒寡婦照樣可憐。」我歎了口氣,我只能做到這地步了。

  他拉我下來,說:「我送你回去?」我抬手看了看時間,說:「你不要應酬?」他笑:「老婆都找上門來了,還應酬什麼!」我笑駡:「你滾吧你!」抱住他的手一塊走到轉彎的地方,迎頭又碰到一群喝的紅光滿面的人,人人西裝革領,社會精英的模樣。我拉著周處站在一邊等他們過去。頭低下來,臉蹭著周處的袖子。忽然覺得有些異樣,身體像被什麼東西燒著一樣,渾身難受。不由得抬起眼睛,看見走在最後面的宋令韋。他面無表情的朝我們這裡看了一眼,隨即頭也不抬的跟著眾人下樓了。

  我忽然打了個寒噤。周處敏感的察覺到了,問:「怎麼了?」我說:「累了。我可是翹班來找你的。」他點頭:「走吧。」沒有說其他的話,他很知道我,所以其他的話都不需要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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