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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阿平,真是謝謝你。當然,還有周——處,你代我謝謝他。」他沒說話,伸頭看了看我工作的地方,說:「木姐,你就一直在這種地方工作?」我說:「是啊,什麼叫這種地方。在這裡工作有什麼不好嗎?」他支吾了一聲,才說:「木姐,其實我早來了一會兒,不敢打擾你,才一直站在外面等著。」我有些尷尬,剛剛店長正批評我說出的貨怎麼沒有列印記錄。我那個狼狽樣肯定全被他看在眼裡。我勉強笑了下,說:「沒事,給人家工作,總是要受氣的。」

  他忽然說:「木姐,你何必要受這種氣?跟著周哥不是很好嗎?」我板著臉教訓他:「阿平,到哪學的多嘴多舌?」他噤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木姐,你真要找工作,大可以讓周哥幫忙找份好的。這些爬上爬下,被人吆喝來使喚去的事哪是你該做的呀!」我歎氣,然後說:「那該是誰做?是你嗎?別人能做,我當然也能做。你看,我還做的很好。阿平,你就別為我操心了,我過的很好。現在不做噩夢了。」他才點了點頭。

  臨走前又說:「木姐,周哥讓我跟你說一聲,說你如果有機會,就讓林彬那小子小心點。」我頭痛,林彬不知道在外面又幹什麼好事了。我點頭表示知道,跟他一塊下了電梯。周處之所以不親自提醒林彬,而讓我轉彎抹角的警告他,是因為林彬跟他水火不容。

  第十章 逼不得已

  我打電話給林彬,也不知道他現在用的是哪個手機號,還打不打的通。連撥了兩個號過去,響了許久,才通了,我劈頭就說:「林彬,你現在幹嘛呢?」他那邊聲音聽起來非常嘈雜,亂哄哄的,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廝混。他扯著嗓子說:「忙著呢,你有什麼事?」我說:「你整天瞎忙什麼?你自己小心點,別又——」他不等我說完,急急忙忙的打斷:「你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這會兒沒工夫。」我歎口氣,說:「你現在怎麼樣?還缺不缺錢?」

  他得意洋洋的說:「我現在好著呢,正跟著龍哥,他很照顧我。」我皺眉:「龍哥?就是那個吸血鬼?」他不悅的說:「林艾,你別瞎說,你知道什麼!」我「嘖」了一聲,提醒他:「他憑什麼照顧你,你現在沒權沒勢的。」他提高聲音:「林艾,你怎麼這樣說話?龍哥以前還沒發跡的時候,不是也得到爸的庇蔭嘛!」林彬那人,就這麼死心眼,還真以為人家顧念舊情呢。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些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臉無情。

  我著急的說:「林彬,你跟著他到底幹嘛?」他不耐煩的說:「沒幹嘛,還能殺人放火不成!」我想想,林彬一向有自知之明,太過分的事也不敢插手。還不是些投機倒把的事,我們那地兒,四省交界,亂著呢,凡是有錢的,沒幾個是安安分分做生意的。於是說:「你能不能正正經經找份事做?」他不屑的說:「怎麼找?跟人整天做牛做馬,然後工資還不夠買一件衣服!」他已經過不來日日朝九晚五的生活。我罵:「你就成天想著天上掉錢下來吧。」他連聲說:「好了,好了,你打電話來就為了罵我一頓?我要掛了。」我氣的乾瞪眼。他掛電話前又說:「哎,我新近得了一筆錢,明天給你打一些過去。你別再住那個活死人墓了,弄的跟一棺材一樣。」

  我不屑的說:「我要你錢幹嘛?我自己有。你留著應急吧。」他手上的錢,來的快去的也快,流水一樣,說不上窮還是富。有錢的時候,跟人跑去澳門賭博的時候也有,沒錢的時候窩在地下室吃速食麵的日子也過過。他說:「你就不能換個好一點的環境?幹嘛跟錢過不去,有病是不是!」我不語,他再怎麼樣,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是想著我。他說:「我掛了!正催呢。」只剩下一陣「嘟嘟嘟」的響聲。林家就剩我跟他了,算是相依為命。他有他的過法,我有我的選擇。

  過了兩天,總部派人來店裡視察。專賣店佈置的煥然一新,人人新發了一套制服。我們站在門口列隊相迎。總部的領導也不過是走馬觀花,隨便看了兩眼,照舊說:「不錯,不錯,陳列物很有特色,模特身上的衣服也很有品位。不過還是要把銷售做上去。你看人家朝陽,銷售是你們的兩倍。」我想,我們這位置,哪能和朝陽比,那可是整個北京地區的黃金地段,光是店面大小就是我們的三倍。我們這區的汪經理一個勁兒的在後面陪笑:「領導放心,我會督促大家認真工作的。」然後領導坐上專車就走了,前後不到一刻鐘。

  所有人忙活了好幾天,弄的緊張兮兮,就為了這一刻鐘。大家癱軟在軟墊上,汪經理走進來說:「聽見沒有?說咱們銷售做的不行呢!上個月還不錯,這個月可就差多了!」那當然,上個月光是宋令韋和曹操那兩單就夠了。汪經理眼光最後停留在我身上,說:「木夕,你過來,我有些話跟你說。」我嚇一跳,仔細檢討,我又犯什麼錯誤了?我最近日日按時上班,不到點絕不早退,怎麼還會被經理欽點?只得磨磨蹭蹭跟過去。

  她關了門,先是上下看了我兩眼,看的我心裡發毛,不會也要解雇我吧?然後微笑說:「木夕,聽說你和中宏的宋總關係不錯是不是?」我一愣,世上的事沒有不透風的牆,宋令韋幫我出頭的事總有人看在眼裡。我忙說:「沒有,沒有,就小時候認識——」她連忙說:「小時候就認識呀,那就更好了!」我不知道她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只得靜等她的下文。

  她說:「木夕,你也知道,王總說我們這區的銷售不行。如果能和一些大公司合作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比如中宏,我們這個品牌的定位很適合他們公司的形象。若是能拉到中宏的定單,我們這區的銷售就不用愁了。」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說:「中宏可是房地產開發公司,跟咱們這一行好像沒什麼交集——」越說底氣越不足。經理笑說:「俗話說,衣食住行,衣食住行!是人不就得穿衣服?中宏那麼多的男性員工,單是公司的一項福利,就夠我們這區的銷售定單了。」然後目光炯炯的看著我。

  我頭皮發麻,支吾著說:「我和宋令韋也不是很熟,平常很難見的到他——」我好不容易和他撇清了,打死也不想再去招惹他。汪經理伸出手拍我的肩,笑說:「你能直呼他的名字就夠熟了。記著啊,多和他通通電話,拉攏拉攏他,你要真把中宏這單生意給做成了,我立即向公司推薦你做店長,提成也全都是你的。」我看著她,甚是為難。公司年底要考核各區經理的成績,銷售自然是關鍵因素,聽說總公司有意提拔其中一人為整個北京地區的總經理。這幾個區經的經理無不覬覦,正摩拳擦掌,使盡手段。

  她臨走前親切的拍著我的手說:「木夕,聽許芳說,你表現一直不錯,要好好加油呀,以後有的是機會。你的努力我是看在眼裡的,若有機會,以後就跟著我做吧。」許芳就我們店長,在這個行業做了四年才做到店長的位置,她的意思表現的再明顯不過了,等於說,她升遷了,我就是她的直系親屬。大公司裡的人都是拉幫結派的。我仍然敷衍說:「汪經理,我也不知道宋令韋見不見我,我連他電話都沒有呢。」她立即說:「沒事,沒事,你儘管去試好了。我有他的電話。」然後掏出手機,報給我他的電話號碼。

  我輸進手機一看,不對呀,這怎麼不是他的電話,不過沒吱聲,只好硬著頭皮說:「那行,我試試吧,不過不一定成功。」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不得不點頭。口頭答應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整整鬱悶了一整天,一直在考慮要不要給宋令韋打電話,汪經理什麼人,我哪有那個本事糊弄她!可是前些時候才說了那麼一翻話,實在沒臉再主動找上他要求幫忙。我想了許久,先撥了汪經理給的那個電話號碼,果然不是他。大概是他秘書之類的,很職業的問:「您好,中宏,請問有什麼事?」我咬了咬牙說:「恩,恩,請問宋總在嗎?」她客氣的說:「宋總正在開會,請問您哪位?有什麼事需要轉達?」我連忙說:「那沒事,沒事,你忙吧。」她又說:「那你留個姓名吧,我等會兒轉告他。」我說我姓木,然後急匆匆的掛了電話。

  算了,算了,送上門去簡直是自取其辱。管她呢,做不成中宏的生意又不會殺頭,到時候再隨便編個話上去就行了。大不了辭職不幹。可是我今天的壞運還沒有走到盡頭。

  傍晚時分,我正在賣場整貨,發覺有一個衣衫淩亂,臉色臘黃的中年婦女伸著頭往我們這裡張頭縮腦的探看。看她的衣著氣質,哪消費的起我們店的東西。我走出來好聲好氣的問:「您好,您找人嗎?」她驚慌的看了我一眼,才微微的點了點頭,支支吾吾的說:「姑娘,我想問一下,你們這是不是有一個叫木夕的人?」我張大嘴巴看著她,隨即鎮定下來,說:「我就是木夕,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眼睛一紅,「撲通」一聲拉著我的手跪下來。還沒說話,眼淚像斷線珠子一樣滾下來。

  我驚的手忙腳亂,連聲說:「大姐,你有什麼事,好好說,我可受不起。你快起來,快起來,大家都看著呢!」我真是被她嚇著了,還沒有誰二話不說就朝我跪下來的,我又不是觀世音菩薩。扯著她的胳膊拼命往上拉,珠珠和樂樂都朝這邊好奇的看著呢,過往的客人都不由自主的住了腳。她再跪下去,我簡直成動物園裡的大熊貓了,還是免費供人觀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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