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無花薔薇 | 上頁 下頁
一六


  他嗤笑一聲,臉龐逐漸逼近,手隨便搭在我肩上,可我知道我絕對掙不開他的掌控。我屏住呼吸,心口跳的很厲害,儘量定神靜氣,輕聲問:「你想幹嘛?」我想我是緊張了,呼出的氣都是熱的。他忽然笑起來,鼻子上的呼吸直接吹到我臉上,聲音在耳邊輕飄飄的響起:「不想幹嘛——」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我。整個上身斜撐住我,牢牢的封死我的掙扎。

  我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唇貼在我的唇上輾轉吸吮,一點一點再一點。腦子像進了水,開始失靈。開始覺得冰涼,後來卻又覺得火熱,直至滾燙。他的舌在我牙齒邊上挑逗,我魂不守舍,很自然的松下來。他的舌像潺潺流動的春水,無處不在,甚至伸到喉嚨裡,攪動無數的漣漪。我敏感的嘗到他嘴裡殘留的咖啡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嘴裡是不是也有其他的味道。

  可是他一直挑逗我,步步進逼,我被他的舌逼的退無可退,躲無可躲。一發狠,跟他較起勁來。舌尖相互纏繞,很不小心撞到他的牙齒,覺得疼,不舒服。我皺眉推開他,他的手移到我後頸,手指插在頭髮裡,像按摩,很舒服。他很仔細的撫慰我的舌尖,像是補償。我想這沒有什麼,我又不是十七八歲!只不過接吻而已。雖然這個吻談不上十分默契銷魂,但是就是臉紅耳熱,心跳加速。

  他似乎也情難自禁,居然癱軟在我身上喘氣。我砰砰砰的調整呼吸,率先回過神,推他說:「宋令韋,你就想這樣?然後就沒事了?那也好,算是還了你的情。」他慢慢的從我身體上爬起來,坐回駕駛座,恨恨的說:「林艾,你這女人真是鐵石心腸!」我挑了挑眉,做了個鬼臉。氣氛鬆懈下來,他果然笑了,橫了我一眼,目視前方,發動車子。

  我平靜的系好安全帶。今天我如果不對你狠心,將來自然有一大堆的人對我狠心。有些事,我想我可以分的很清楚。短短十年,我學到的教訓太多太多了。

  照常去上班。李欣沒來,說是調了休假,跟別人換了班。她該慶倖自己沒來,雖然沒什麼確鑿的證據,可是我多少也猜到一點。我想我也不是好惹的。吃了暗虧,就一定要討回來。小時候的獅子和貓,聽說長的很像,容易混淆,她該睜大點眼睛。我去望京那邊調貨,頂著寒風,手上提著滿滿四大袋衣服。摸了摸口袋,居然沒帶現金,身上只有公車卡,打不了車。只好一步一挪蹭到共車站牌下,在售票員的幫助下將所有貨全都搬上去了。

  下了車,實在走不動了。十根食指勒的發紫,都陷進去了,手都凍的毫無知覺,整個像哈爾濱展覽上的冰雕。我掏出手機,電話都拿不穩,當的一聲掉在地上,滾出老遠。我胡亂揀起來,頂著六級大風嘶啞著喉嚨吼:「你們趕緊派個人下來接我上去!」我又不是驢子,這麼使喚我,也太過分了。

  下來接我的不是任何一個同事,竟然是操曹。我來不及跟他生氣,抓住滿頭亂竄的頭髮說:「來來來,你提兩個,我提兩個,趕緊回去,趕緊回去,我都凍的成外面的電線杆了。」他一把提起地上所有的袋子,快速說:「我來,你快回去!」我回頭問:「你提的過來?」他說:「廢話!」我也不客氣,抖著身體穿過馬路跑進商場裡。暖氣從頭淋下來,瞬間貫穿全身,我舒服的呼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說:「總算重新活過來了。」

  我替後面的操曹打開玻璃門,搓著手說:「我拿兩個,提著重吧?」他沒讓,躲開了,說:「你提著就不重?」我忽然板下臉,說:「你怎麼又死皮賴臉跟著來了!你沒工作我還有工作呢!你煩不煩呀!」搶過他手中的袋子,蹭蹭蹭的就要跳上電梯。他追在後面解釋:「不是——,我帶了點東西給你——」我一口拒絕:「不要!」又是什麼世上最甜的水果之類?我不會自己買。需要他來討好!

  偏偏這個時候商場主任老遠就喊:「博思的,走哪呢你?」我連忙縮頭,賠笑說:「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主任,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我這回行不?您看我提著這麼多東西呢。」她倒沒開口教訓,只說:「提著貨,那走員工電梯呀。」我連連點頭說是。商場裡規定,只要帶著工作牌,就是工作人員,不能乘乘客電梯。認真起來是要罰款的。我喪氣的看著還在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員工電梯。

  操曹站在一邊問:「怎麼了?為什麼不讓你走?」我將氣撒在他身上:「碰見你就沒好事!」他一臉慚愧的樣子。我有些於心不忍,轉念一想,自己完全是強詞奪理。他好心好意的幫忙,再怎麼說,也不該是這種待遇。我歎口氣,指示他:「你提著這些東西上去,擱外面的賣場就行了。我走員工通道,快去,快去。」他很高興的提著東西上去了,瞧那樣兒,活像揀了寶似的,又不是天生該被人使喚的!他不是這裡的員工,自然可以乘外面的電梯。

  員工電梯是工作人員出貨入貨用的,我只得打開秘密頻道的木門,鑽了進去。沒有暖氣管,外面的寒風灌進來,特別陰冷。一進門就打了個哆嗦,臺階倒很大方,低矮寬闊,只是分外多,一層一層,仿佛走不完似的。我耐不住冷,一口氣跑上去,累的直不起腰。扶住牆歇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的往專櫃走去。在前臺看了一眼,問:「我調的貨呢?」

  正在收銀的樂樂沖我笑:「你那位家屬正在庫房入貨呢?他知道怎麼做嗎?」我一聽她的用詞,心下便有幾分不喜,沉著臉說:「誰是他家屬!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以為他做了什麼好事呢!我被他害的還不夠慘麼!」樂樂抬起頭,詫異的看我,過了一會兒道歉:「木夕,對不起。」我隨即笑了笑,說:「沒事,我一時發昏,胡言亂語,外面實在太冷了。可能凍壞了腦子。」然後打了個招呼,進庫房去了。

  看著攤的滿地的衣服,生氣的問:「操曹,你想將庫房翻過來是不是?」他滿頭大汗的說:「我想分好類,再把衣服放進去。」我沒好氣的說:「你知道怎麼分類嗎?」翻出衣領上的標籤,翻出編碼說:「看見沒有,這些數字就是分類。你瞎忙些什麼!」然後眼睛也不看,揀起衣服就往架子裡塞。哪款衣服在哪,有什麼型號,什麼顏色,多大號,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麼大一庫房,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想幫忙,看不累死他!

  他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我也不看他,剩下的衣服等會再放,現在忙著出賣場的貨呢。我見他就有氣,從箱子裡忿忿的抱出一大堆的衣架,準備掛衣服熨。一股腦兒扔在地上的時候,衣架上的鐵鉤又掛到手背了。我皺眉,一條細線般的紅痕,不疼,卻難看。我不在意,隨便擦了擦,繼續掛衣服。反正我手上多的是這種小傷痕。天天干這種粗活,還能手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

  操曹卻扯了扯我衣服,我不耐煩的說:「你還站在幹嘛?還不快出去!礙事!」他手伸到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玻璃瓶,懦懦的說:「續——艾,這是我自己做的護手霜,你要不要塗塗看?」我停下手中的活,震驚的看著那個瓶子,然後問:「這是你連夜在實驗室做的?」他點頭,說:「恩,我晚上沒事,就待在實驗室做實驗。我見你手很乾燥,正好有藥品儀器,就做了一點——」我接過來拿在手中,旋開瓶蓋聞了聞,淡淡的清香,是香奈兒香水的味道。然後看了看瓶身,上面還有香奈兒的標籤。那時候做這個實驗,得到產品後,都會滴一兩滴香精,可是味道不好聞,大多數人說香的難受,都不加。我用力聞了聞,說:「你把香水倒了,用來裝這個?」瓶子裡剩餘的香味正好。他沒說話,只尷尬的看著我。傻不傻呀,香水多貴,這個多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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