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 |
八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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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覺的時候,趙蕭君不小心撞到他,他悶哼一聲。趙蕭君立即問:「怎麼了?傷到哪裡了?」他閉著眼睛沒說話。趙蕭君見他按住腹部,連忙掀開他的衣服看,一片的青黑紅腫。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弄的?」趕緊下床去找藥。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撞的。路上不出車禍了麼!」趙蕭君罵:「那你早點說呀!說不定得去一趟醫院!傷的這麼重!」 成微忽然說:「我這段時間可能要去美國。」她一邊擦藥一邊問:「那要多久?」成微長長的歎了口氣,可是她卻聽不出他究竟為什麼歎氣,還以為是離愁別緒。成微停了停,說:「得要一段時間吧。」她點頭表示知道,說:「那要準備什麼東西?我替你收拾好。還疼不疼?要不明天去醫院看看?」一邊說著一邊關了燈。 陳喬其第二天從展銷會上帶著一身的傷回去了。嘴角明顯裂開,左邊臉上有些腫,錢美芹見到他這個樣子,連忙心疼的問:「喬其,這是怎麼弄的?」他面無表情的回答:「沒事。」轉身就要上樓。錢美芹拉住他:「喬其,你等一下,要不要去醫院?」他不耐煩的說:「哪那麼麻煩,只不過撞了一下而已。」她沉下臉:「到底怎麼回事?無緣無故會鼻青臉腫?」陳喬其面不改色,一口咬定:「真的是不小心被人撞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錢美芹怔怔的看著他,嘴唇動了動,然後低下聲問:「那你說怎麼會被人撞,又不是三歲小孩。」他撇過臉,鬱悶的說:「怎麼不會?我喝醉了!」錢美芹還是將信將疑,心裡多少也猜到一點,嘴角裂成那樣是不小心撞到的?不過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順著他的語氣說:「怎麼喝醉了?一個人在外面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他隨隨便便應了一聲,顯然沒有聽進去。 錢美芹無奈的歎了口氣,這都多少年過去了,喬其還是這個樣子。以前他年紀小,不打緊,可是現在眼看著他一天天耽擱下去,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說了也是白搭,反而跟她越來越疏遠,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難道直到現在他心裡還在怪她嗎?她看著站在眼前的喬其,母子間似乎早就隔著千山萬水了,中間的鴻溝越來越大,似乎已經不可逾越。她心裡驀地一酸,她就這麼不可原諒?她何嘗做錯過什麼?母子倆有多久沒有好好跟說過話了? 陳喬其上樓洗澡換衣服,正要出門的時候,錢美芹猶豫了一下,遲疑的說:「喬其,你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陳喬其神情淡淡的,說:「什麼事?我現在趕著回公司呢。」錢美芹說:「晚一點去也沒多大關係吧?」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喬其只好轉回來,在她對面坐下,倒像是面對面談判的架勢。 她在心裡先掂量一番,然後慢慢說:「喬其,今天晚上李世伯請客,你安排一下時間,抽個空去吧。」陳喬其皺了皺眉,說:「我晚上還要處理公事呢。既然是世伯請客,你去也是一樣的。」錢美芹吹了吹杯子沿邊的茶葉,然後喝了一小口,說:「李世伯的女兒從國外留學回來,大家替她接風洗塵呢。就是欣欣,你還記得嗎?小時侯還跟你同過班的。」 陳喬其又氣又怒,當下冷著一張臉說:「媽,你這是想幹什麼?我是絕對不會去的!」錢美芹如今是拿他沒有辦法了,只好在一邊勸說:「喬其,不要整天埋在公事堆裡,出去認識一些新朋友也好。」他想也不想的說:「我沒興趣。」錢美芹歎了口氣,眉頭折起來:「喬其,你這是幹什麼?陳家就你一個孩子,你就這麼蹉跎下去?」 陳喬其忽然提高聲音:「媽。你能不能不管?你管的還不夠多嗎?你當初要是真不管,現在連孫子都有了!」他忽然想起成微說的「我們的孩子已經兩歲,小名叫安安」,忽然間覺得忍無可忍,心神俱碎。這對他無疑是個天大的打擊!當初為什麼會分開呢?到底是為什麼?究竟是誰的錯! 錢美芹看著他痛苦的嘶吼,瑟縮了一下,拉過他的手,有些哽咽的說:「喬其!你怎麼能這樣?我到底是你母親。」陳喬其一把抽回手,端正的坐好,說:「媽,你真疼我,就多為我想想。」聲音黯然,像陰天裡的灰塵,無力的漂浮。錢美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老了,心力憔悴。她怎麼不為他著想?就這麼一個兒子,不為他著想為誰著想!隔了半晌,說:「晚上七點,君悅大酒店,記得別忘了。」陳喬其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說:「晚上六點半我要和傳化的羅總談合約的事。」三步並做兩步,快速的走下臺階。 陳喬其一整天陰著一張臉,陳氏的員工分外小心,生怕踩到地雷。還是有幾個倒楣的主任被他尋到錯處,狠狠的瞪了兩眼。幾個人在底下議論紛紛,都在猜他今天暴風雨般的脾氣是不是和臉上的傷有關,幾乎沒有人不好奇。平時果斷冷漠,成熟穩重,年輕英俊的老闆難道和人打架了? 陳氏的女員工尤其關心,津津樂道。凡是在陳氏工作過的女性,幾乎沒有不意淫陳喬其的。熟悉他的楊經理無意中說:「聽說老闆是跆拳道的高手,拳腳工夫很厲害。」眾人更像炸開了鍋,私下流傳有各種版本。陳喬其本人倒一點都不知道,他正在為晚上的洗塵宴煩惱。 「啊!原來是李世伯。您身體還好嗎?最近還有沒有去青城山打獵?小侄手癢了,想和您切磋切磋呢!」李世伯在那邊哈哈大笑,說:「喬其,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可別用公事推辭。」陳喬其連連答應。他快要掛電話又加上一句:「今天晚上你和你媽一起過來吃頓飯吧,大家好久沒見面了。」陳喬其神情一變,臉色很差,不過仍然是一疊聲的好好好。 聽見對方掛了電話,他將手中的聽筒狠狠的摔在桌子上,立馬斷成兩截。秘書剛推開門進來,聽見聲響,嚇的臉色一白,不等他發話,趕緊識相的出去了,順手帶緊房門。他站起來一腳踹飛木椅,椅子直直的撞到牆上,才「砰」的一聲掉在地上,竟然沒有碎。長長的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沒有辦法,讓經理進來代替他去談合約的事情。 衣服也不換,下班直接開車去君悅。眾人都到了,全部在等他,雖然也有幾個世家子弟,可是還是變相的相親。他覺得煩悶之極,他母親也太多事了!他的座位正好安排在李欣的身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一回事。李欣剛從英國回來,全身上下沾滿歐洲的氣息,連普通話都說的不怎麼流利。說是接風洗塵,可是她都回來好幾個月了,這到底接的什麼風,洗的什麼塵! 他只覺得座上的人言語無味,面目可憎,一頓飯形同嚼蠟。除了應酬,根本就沒說過其他的話。李欣見他長的英俊,對他倒是很有幾分意思,半生不熟的問了他幾個問題,他客氣的敷衍。飯後,留下他們幾個年輕人玩鬧,幾個長輩先走了。陳喬其半點面子都不給,明確的對李欣說他已經有心上人了,還以為她聽不懂,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說完甩頭就走。 眾人笑嘻嘻的圍上來,有人說:「陳喬其這樣,太過分了。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有些人知道一點半點眉目的就說:「陳喬其這哪是過分,簡直是癡情呢!」眾人好奇的詢問,那人就將捕風捉影聽到的一點消息說出來,說他之所以不交女朋友,據說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云云。眾人覺得像在聽童話故事一樣,完全不可想像。一邊往死裡打聽,一邊有些同情的看著李欣,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的主角是誰。不過她倒不覺得羞辱難堪什麼的,留英多年,學到他們那個民族骨子裡的淡漠和瀟灑,聳聳肩,攤攤手,對這種事完全不放在心上。現代社會,你情我願,一拍即合。合則在一起,不合則分,誰還在一棵樹上吊死,又不是傻子。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可是陳喬其偏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當天晚上回去後,臭著一張臉將所有東西收拾整理好,提著箱子下樓的時候,錢美芹不解的攔住他:「喬其,你這是幹什麼?」他面無表情的說:「我想還是搬到公寓裡去住比較好,那裡離公司近,上下班方便。」錢美芹皺眉看著他,說:「喬其,你到底想怎麼樣?」陳喬其冷笑一聲,壓抑著怒氣說:「媽,我到底想怎樣?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找事了,你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家享享清福嗎?」然後一言不發的走了。 錢美芹被他的言行舉止刺激的忽然心灰意冷。如今她想要管他,已經是有心無力了。看著他,有些黯然的說:「你這一走是不準備再回來了?」偌大的庭院,窗明几淨的讓人頭暈目眩。明明位於鬧市區,卻像在荒山野嶺,寂然無聲。 陳喬其腳步頓了一頓,忽然又想起母親的可憐可悲處,她終究是以她自己的方式為了他好,雖然他死都不會接受。斟酌了一下,說:「媽,公司最近忙的很,有時候會在公寓過夜。」錢美芹歎了口氣,說:「要不要讓周嫂過去幫忙打理日常起居?」他搖頭拒絕了。錢美芹看著他的身影在蒼茫的夜色裡漸去漸遠,吐出一口氣,有些蒼涼。才幾年工夫,她的確是老了,再也經不起打擊。 陳氏的業績蒸蒸日上,可是陳喬其還是在各地來回奔波。偶而也去北京,可是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輕易去見她。他怕自己實在忍不住,不顧一切,就算這樣帶著她私奔也好!可是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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