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八七


  站在旁邊四處找了一找,沒發現她的人影。正要上前詢問她公司負責人的時候,有人先走過來,禮貌的問:「請問一下,你們公司的趙副經理呢?」櫃檯小姐忙的暈頭轉向,一時反應不過來,茫然的反問:「趙副經理?」他點頭:「對,就趙蕭君。」她長長的「哦」了一聲,說:「你說趙姐呀,她有急事,剛剛走了。」他顯得很沮喪,沉著臉僵在那裡,周身發出沉悶的怒氣。什麼情況都想到了,卻沒有料到這種情況——她人居然不在!

  專櫃小姐很熱心的問:「你找趙姐有什麼事嗎?要不要我替你轉達?」他仿佛沒聽到似的,依然皺著眉,心情很不好。那小姐又說:「那我把她的電話號碼給你吧,有什麼事直接找她好了。」說著找趙蕭君的名片——也有點太熱心了。成微幾個跨步橫在他面前,陰狠的看他。陳喬其冷不防見到他,雖然有些吃驚,隨即恨恨的盯著他看,兩個人站在那裡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成微冷冷的說:「沒想到陳總也來了,居然這麼悠閒。有時間到處轉悠的話,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宣傳公司的產品。」陳喬其冷笑一聲:「陳氏的事還不勞你費心。」目不斜視,似乎當他不存在,轉身就要走。成微的聲音在後面響起:「警告你一句,以後少來招惹她。」陳喬其頓了頓,回過身迎著他的目光不屑的說:「成總,您這是太平洋的員警——管的也有點太寬了吧?這是我個人的事,跟您恐怕沒什麼關係。」

  成微雙手握拳,青筋暴出,腦門上的血管清晰可見,忽然轉身:「陳喬其,你過來,我們好好說清楚。」陳喬其也知道這根本不是說話的地方,隨著他到了安全出口的樓道裡。剛推開門,成微一拳從臉上轟過來,惡狠狠的像是要將他往死裡打。陳喬其因為自小練過跆拳道,反應迅速,頭立即往後退。哪知道身後就是門,退無可退,後腦勺撞了個結實,臉上還挨了一拳。血立即從鼻子裡,嘴裡流出來,不知道牙齒有沒有掉。

  他趔趄的倒在門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待站穩腳步後,連流出的血也沒抹,抬起腳一個漂亮的側踢,挾著風聲重重的朝成微劈下來。成微踉蹌後退,收不住勢,撞到樓梯的扶手上,背上鑽心的疼。悶「哼」一聲,跌倒在邊上。陳喬其仰起頭,捏住鼻子,鮮血還是不斷流出來,沾的滿手都是血。他用力的抹了一把,不屑的說:「真要打,你是我的對手?你只不過運氣好,占了先機罷了!」一語雙關,意有所指。

  成微難堪的憤怒著,心裡的那根刺越插越深,仿佛已經生根發芽,開花結果。站直身體嘲諷的說:「我不是你的對手?只有不切實際的人才會這麼目空一切,看不清現實。」陳喬其怒吼:「成微,你等著瞧著吧。看看到底誰笑到最後!」成微怒極,撐著身體一拳又朝他打過來,陳喬其這次輕易的閃開了,並且順手抄起門後邊拖把上的木棍。看著成微的眼神冷酷無情,痛恨之極,似乎真的想殺了他——全部都是因為他,蕭君才會逼不得已嫁給他,自己才會這麼痛苦!那瞬間湧上來的強烈的恨意,真的有同歸於盡的想法。

  成微十分蔑視,驕傲的逼進,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在響。眼前這個人似乎是命中的夙敵,這麼讓他難堪——一次又一次的折辱,難堪到極點!像揮之不去的魔魘,時刻纏繞,折磨著你!是如此的惡劣,憤怒,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無言的痛苦和羞辱——惟有打落牙齒混血吞!

  陳喬其握緊的右手忽然動了動,似乎想起了什麼,最後頹然的鬆手。木棍「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一直滾到樓梯口才悠悠的停下來。忿忿的說:「打死了你,我怕蕭君傷心痛苦。」他終於正面說出趙蕭君的名字。成微的肩膀忽然一松,像是瞬間清醒過來,這算什麼?堂堂齊成的老總和人躲在樓道裡打架鬥毆,爭風吃醋?他媽的算什麼男人!可是他偏偏控制不住,簡直是瘋了,喪心病狂!陳喬其太可恨了,為什麼不乾脆打死他?死了一了百了!

  兩個人面對面冷冷的對峙,眼光在空氣裡來回的廝殺,仿佛恨不得對方灰飛煙滅。陳喬其忽然側身打開門,沉聲說:「這只是我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爭鬥,我不希望蕭君知道。」成微拉開另一邊的門,眼睛直視前方:「這是我和蕭君兩個人之間的事,不希望你插手。」陳喬其怒,一拳捶在門上,厚厚的玻璃居然應聲而碎,狠狠的說:「你們倆?我和蕭君在一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

  成微充耳不聞,挺直脊背走出去幾步,然後頭也不回的說:「結婚是兩個人的事,離婚也是兩個人的事!我不管你是怎麼蠱惑蕭君的,但是我是絕對不會離婚的!陳喬其,你就死心吧!」頓了頓仿佛說的不夠清楚似的,又冷冷的加上一句:「而且我們的孩子已經兩歲了,能一個人下樓梯,小名叫安安,他叫我爸爸。你就死心吧!」說的咬牙切齒,殺人於無形。

  陳喬其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真後悔剛才那一棍為什麼沒有打下去!媽的,簡直禽獸不如!成微,你就等著瞧吧!世上的事沒有不透風的牆!

  成微艱難的走回停車場,腳步蹣跚,陳喬其那一腳真是又狠又辣。還來不及喘口氣,手機短信的聲音連綿不絕的響起來。站了一會,掏出來一看,全部是趙蕭君發過來的,一共有十多條。他看也不看,重新扔回口袋裡。打開車門,安安還在睡,蓋在身上的衣服袖子掉下來,有一半拖在下面。他摔著車門坐進去,車子連發了幾次還是沒有發動,狠狠踢了一腳,乾脆打開門下來。

  掏出煙一支接一支的吸,吞雲吐霧,胸口一陣悶痛,忍不住咳嗽了兩聲。手機又響起來,他看了眼,忽然狠命摔在地下,主機,電池,外殼摔的七零八落。鈴聲仿佛被人硬生生掐住喉嚨,戛然而止。他立在蒼茫的夜色裡,悲哀,無力像綿延不絕的浪潮永無止盡的朝他湧過來。他站在沙灘上,驚慌失措的看著,一步又一步的後退,還要裝作冷靜自若的樣子,不讓任何人發覺。可是他現在已經退離海灘了,夠遠了!難道還要往陸地上無休無止繼續退下去?

  他靠在車身上,腳底是滿地的煙頭。遠處的車燈打過來,照的人頭腦發花,仿佛是朝他直直的壓過來,瞬間就要消亡。他有些暈眩,好容易才重新適應了撲面而來的漆黑。只要下定決心,就可以永遠遠離這種折辱和難堪!可是為什麼事到臨頭總是無功而返,總是一次又一次怯弱臣服!他又氣又怒——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還沒有受夠嗎?成微,你真是犯賤!活該!

  可是心頭又不由自主想起以前的事來,當時不在意的事,沒想到竟然記得這麼清楚,而且有越來越清晰的趨勢。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震撼和難忘。還記得當時油然而生的念頭:要是有人這樣為我哭,用命來換都值得!他現在知道她那時是為了陳喬其旁若無人,痛快淋漓的在哭,而陳喬其也確實拿命來換了。可是她總算也為自己哭過,哭著說:「成微,我會愛你,愛我們這個孩子,愛這個家,會好好的過下去。」儘管是這麼的諷刺,可是她總算也為自己哭過。成微的心又不由自主的一點一點軟下去,軟到最終化成一股鮮血,汩汩的在身體裡流動,可是免不了有些疼痛。

  最後還是兜著車回去了。趙蕭君在家等的快要急瘋了,搶過他手上的孩子連聲問:「安安到底怎麼了?有沒有出什麼事?」成微一言不發的坐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喝了一整杯的水,過了一會兒才說:「沒事,打了針,不要緊。」她的心還沒有穩下來,追問:「那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電話為什麼打不通?你不知道,我都急死了。」成微將手機零件往桌子上一扔,說:「接電話的時候摔了。」

  趙蕭君拍醒安安,問他痛不痛。安安撇著嘴說:「媽媽,我餓了。」趙蕭君問:「這麼晚了,你們還沒吃飯?」連忙說:「安安乖,先等一會兒。媽媽這就去做。」趕緊熱了飯菜,又加了個湯。邊喂孩子吃飯邊說:「你們剛才到哪兒去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吃飯?」成微隨口說:「醫院人多,排隊堵車呢。三環路上出了一起車禍。」趙蕭君「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

  安安對著桌子吐嘴裡的菜,成微臉色一沉:「不許挑食!」聲音很大,臉色很壞。連趙蕭君都被他嚇了一跳,說:「幹嘛這麼大聲,要教訓孩子也不是這麼教訓的呀。」他不理,夾了菜放在安安碗裡再一次重申:「不許挑食!」安安就是不吃,乾脆連飯也不吃了,將碗一推,臉一撇。

  成微真是生氣了,重重的說:「你再挑食,看我不抽你!」趙蕭君有些奇怪,說:「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這麼大的火氣?要說跟孩子好好說唄!你這樣嚇著他了!」成微掉轉頭來瞪著她說:「有你這麼寵孩子的嗎?你看你把他寵成什麼樣子了!這個不吃,那個不吃!你自己就沒做好榜樣!還怎麼教孩子!」

  趙蕭君覺得他今天完全是沒事找茬,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堵車堵的這麼大的火氣,碰到誰就炸起來。忙息事寧人的說:「好了好了,你跟一個才兩歲的孩子較什麼真!吃完了沒?吃完了趕緊洗澡去!省得礙眼,逮誰罵誰!」成微悻悻的進浴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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