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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第十九章 提心吊膽

  林晴川震驚過後,見趙蕭君只是一味回避,並沒有否認,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反而鎮定下來,坐在陳喬其的對面,輕聲問:「你喜歡蕭君?」他鄭重的點頭。所以他才會那麼在意蕭君?想了想她又問:「那蕭君呢?」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笑說:「她也喜歡我,所以才答應和我在一起。」林晴川聽了他的話,還是持保留態度。又問:「是蕭君親口答應和你交往的?是不是你誤會了?」他點頭,不滿的說:「當然是她親口答應的。」林晴川決定不相信他的話。他只不過是個高中生,說出來的話不足以取信她。

  過了一會兒,趙蕭君洗了臉出來,已經恢復鎮定從容——至少表面上是的。林晴川無言的詢問她。她對陳喬其輕聲說:「喬其,你先出去逛一逛再回來。」陳喬其張口欲言,又看了看她們,最終還是點頭說好。穿上衣服就要出去,趙蕭君遞給他圍巾,低聲說:「你感冒了,不要在外面壓馬路,去肯德基或者咖啡館裡坐坐就回來。」他應了一聲,又用懇求的眼光盯著林晴川。林晴川莫名的對他笑了一笑,他才放心的出去了。

  趙蕭君在她對面坐下來,直接迎視她的目光,緩慢的承認:「晴川,我確實和喬其在交往!」林晴川怔怔的看了她半天,然後說:「蕭君,我希望你是一時糊塗。」趙蕭君避開她灼灼的像是滾燙的眼神,平靜的說:「不,我不是一時糊塗,也不是一時興起,我是認真的。」林晴川突然生起氣來,大聲罵:「趙蕭君!你犯了失心瘋嗎?陳喬其也就算了,他還不成熟,對你有異樣的迷戀也說的過去。可是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嗎?你不是小孩子,沒有放縱的資本!你知道別人會怎麼看你,怎麼說你嗎?他是你弟弟,你們這樣,簡直是在亂倫!」

  趙蕭君慘白著臉,顯然深受打擊,甚至泫然欲泣,還是倔強的說:「晴川,我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林晴川氣憤的站起來,怒吼:「那又怎麼樣!他只是一個高中生!縱然他是真心誠意的喜歡你,可是世人會怎麼看你?法律上都可以告你誘拐未成年少年!更何況他的父母!他父母知道後會怎麼想!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怎麼會糊塗到這樣的地步!」趙蕭君被她說的抬不起頭。她怎麼沒有想過,比晴川說的想的還多,還害怕,還恐懼!擺在她面前的就有一座高山——她怎麼跟成微解釋!

  林晴川見她一臉慚愧的低著頭,不由得壓下聲音勸道:「蕭君,你還是儘早醒過來吧。你這個樣子,真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何必弄的身敗名裂,世人唾棄!」趙蕭君垂著頭,垂著肩,嗚嗚嗚的低泣出聲,良久,哽咽的說:「可是我愛他!」

  林晴川暴怒的跳起來,瞪著眼問:「趙蕭君!你說什麼?你愛他,他才多大?你竟然說你愛他!你以為你說話行事不用負責任嗎?」趙蕭君抬頭用倔強的眼神看著她,然後乾脆的點頭:「我不愛他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和他在一起嗎?」林晴川睜著眼看她,然後喃喃的說著不相關的話:「我現在知道陳喬其臉上常常湧現的那種倔強的表情,竟然是跟你學的!」然後用力捶了她一拳,憤憤的罵道:「你簡直是瘋了!」

  趙蕭君靠在她身上,低低哀鳴,然後說:「我,我沒有瘋!」瘋了倒好——將一切罪名推給它。林晴川還在罵:「你沒有瘋你會說愛他?你必須離開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趙蕭君伏在她肩頭了一會兒,紅著眼睛說:「晴川,我是真的愛他。你聽我說——」

  然後她開始喃喃的講述,「我在很小很小,剛有記憶的時候也曾享受過家庭的溫暖。還記得一家子人為了哄我吃一口飯,用盡了各種辦法。後來父親去世了,母親為了生活,不得已只好再婚。那個時候,年紀雖小,心中已留下陰影。我便跟著外婆一塊生活,過的很好,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玩鬧,甚至闖禍,也挨駡挨打。小鎮上的人也很好,沒有說過什麼惡意的話。我因為喜歡一個水晶玻璃紙鎮,天天盯著櫥窗看。那個東西對我和外婆來說很貴,我想都沒有想過要買。但是在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外婆買給了我。她說『小孩子要有心愛的東西』。然後就在那一年,她得病去世了。我不太記得其中的經過,想起來就渾渾噩噩的,只見到許多人的影子,像噩夢一樣一直纏繞在腦海裡。現在也還時常做這個夢,總是汗流浹背的醒過來,渾身冰冷,不過已經習慣了。」

  「其實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陳家為什麼會收留我。我和陳家沒有任何親戚關係。陳叔叔似乎認識外婆,也知道我的母親,可他從來沒有提起過,我也不敢問為什麼。我以前就跟你說過,我在陳家過的很壓抑,現在明白那是自卑的緣故。隔了這麼久回頭看,在陳家所有的記憶竟然都和陳喬其有關。」

  林晴川無言的看著她,歎了口氣,等著她繼續說下去。趙蕭君端起杯子放到嘴邊,嫌涼,沾了沾唇就放下了,「我剛去陳家,第一次吃魚就不小心卡住了喉嚨。叔叔阿姨照例不在,陳喬其在一邊急的直冒汗,吞飯團,喝醋都沒有用。我一個勁的流眼淚,以為自己就要死了。最後還是送到醫院才把骨頭給取出來。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因為受了驚嚇,我不肯再吃魚。周嫂勸我,說魚很有營養,小孩子挑食對身體不好。不論她怎麼說,我就是不吃。」

  「後來每一次吃魚,陳喬其就將魚裡的骨頭先挑出來,直到他放到我碗裡我才肯吃。後來陳家就有了每隔幾天按時吃魚的習慣,因為照顧我,挑魚刺很麻煩。到後來我習慣的指著魚的某個部位讓他幫我挑刺,他也理所當然的照做。有時候我要吃魚頭上煎的焦黃焦黃的那一層魚皮,陳喬其就用小刀刮下來再給我。那個時候我竟然覺得沒有一點不妥。」

  林晴川瞪著眼睛看她,覺得簡直是匪夷所思。趙蕭君繼續說:「後來回到母親那裡住,從來就沒有吃過魚,因為沒有人幫挑刺。一個人一旦養成了某種習慣,就很難改掉了。大家都以為我不喜歡吃魚,連我母親也這樣認為,於是很少買魚。直到陳喬其來北京,我又開始吃魚。他很自然的幫我挑刺,我很自然的吃。似乎天經地義。」

  林晴川在一旁喃喃的說:「我也一直以為你不喜歡吃魚。」趙蕭君又說:「還記得有一次我有些不舒服,老是作嘔。早餐勉強吃了半碗海鮮煮的細麵條,後來全部吐了出來。便全部怪在早上吃的那碗麵條上。後來就任性的不願意再吃麵條。陳喬其竟然真的以為是麵條弄的我嘔吐,於是陳家沒有再吃過那種麵條。漸漸的我真的不吃麵條,不是萬不得已,很難吃得下,到現在我聽見麵條就皺眉,甚至反胃。陳喬其也不吃。我們很多習慣就是這樣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養成的。」

  趙蕭君忽然惘然的笑起來,完全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裡,「北京夏天經常下雨,他住的地方地勢比較低,一下雨水汪汪的一片。凡是和陳喬其一起出去,我的鞋子一定是幹的,他的一定是濕的。一直都是他背著我走過坑窪泥濘的道路。」然後轉過頭來看著林晴川,慢慢的說:「晴川,如果你是我,你也會愛上他。」

  林晴川看著她,愣愣的說:「你們兩個——你們兩個」真的無話可說。趙蕭君長歎一口氣:「表面上是我在照顧他,其實,是他縱壞了我。」

  林晴川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有些艱難的開口:「就算你們兩個相愛好了。可是,可是你們這樣的感情,誰會相信呢?陳喬其,他才念高中,人人都只當他是迷戀。可是你,你不一樣,你要負全部的責任。世界上原本有很多事情並沒有什麼,可是人言可畏,眾口鑠金。你——」她後面的話含在嘴裡,咽了下去。

  趙蕭君低著頭,有些哽咽的說:「我知道,一開始我也不肯承認,也是一味的逃避。可是,可是……」她也說不下去。林晴川看著她的眼睛,緩緩的說:「我只問你,你選擇的究竟是怎樣的路,你自己明不明白?」趙蕭君含淚緩慢但堅定的點頭。林晴川歎一口氣,坐過來一點,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安慰。趙蕭君像是小孩子忽然找到依靠一樣,心更酸更害怕,肩膀顫抖不停。

  她為了給自己增加勇氣,又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仔仔細細說給她聽。林晴川顯然也被感動了,說:「原來陳喬其是這樣生病的。」然後為了緩和氣氛,又笑說:「沒想到他為了逼你,竟然大冷天的去跳河。怎麼說?還真是有勇氣呀!」趙蕭君忍不住笑起來,酸楚酸楚的,眼角還掛著淚。林晴川又說:「他肯毫不猶豫的為你擋刀,還有什麼可說的!有人這樣待你,一生也值得。」說完感歎良久。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林晴川突然想起來,說:「成微不是送你鑽戒了嗎?看的出來他這次是認真的。一個人肯向你求婚,無論如何都是感動的。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趙蕭君抬頭看她,忽然間像受了驚一樣,半天才懦懦的說:「我想,我想還是找個適當的時機將戒指還給他,這樣,這樣比較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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