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青眼影沉沉 | 上頁 下頁
四〇


  趙蕭君趁機躲開,有些感激適時響起的鈴聲,跑出去開門。見到門外的人,臉色大變。陳喬其還穿著校服,背著大大的書包,手上拿著籃球,一手擦汗,一手遞給她一個紙袋,裡面似乎是衣服。大咧咧的走進來,埋怨說:「怎麼叫了半天的門才開!」趙蕭君看了眼還站在客廳裡的成微,臉色瞬間慘白。

  陳喬其表面上裝的理直氣壯,滿不在乎的,其實心虛的很,很怕趙蕭君又生氣,再將他亂棍打出去。不過他也不是真怕,事先早就做好準備,死纏爛打。嘻嘻哈哈的笑著,忙不迭的一頭鑽進來,一眼便看見站在客廳裡的成微。臉色瞬間變的鐵青,瞪著眼立在那裡,一動不動。過了一會兒,舉步走到成微面前三步遠的地方,抬起頭正視他,冷冷的問:「你是誰?」陰沉沉的眼睛,語氣十分不友善,戒備甚深。成微有些奇怪他突如其來的敵意,也不回答,按自不動,只是轉頭笑著看趙蕭君,挑了挑眉。

  趙蕭君臉色一僵,心亂如麻,生怕出什麼亂子,不由得沉臉,低喝一聲:「喬其,怎麼說話的!你給我注意點!」成微笑一笑,心裡根本不將青春期孩子的叛逆無禮放在眼裡。可是行動上卻微笑著客氣的說:「你好,我叫成微。」說著伸出手來準備和陳喬其好好的握一握。如此的重視,對一般自以為長大,其實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年是種極大的恭維。成微一向有手段。他這樣費力的討好陳喬其,自然是為了趙蕭君的緣故。他當然看出他和趙蕭君的關係不同一般。可是當時怎麼想也沒有想到另外一層。

  陳喬其不由得鄭重其事的打量他,自然沒有被感動,也沒有增加任何的好感,只是神情更為警惕。眼神依舊冰冷陰沉,隱含敵意。過了一瞬間,也伸出手象徵性的握了一下,似有深意的說:「幸會,我叫陳喬其。」隨即退開來,眼中帶著無言的挑釁,似乎不將他放在眼裡。

  成微看著他,愣了一下,他的觸覺一向敏銳,覺得他的態度實在奇怪的離譜,像另外含有什麼似的。又見他應對十分得體,完全是成年人的作派,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對自己似乎很不歡迎的樣子,卻也不怎麼在意。自然而然多看了兩眼,身上雖然穿著中學的制服,可是言語行動卻老成持重,不卑不亢。站在那裡,對著看起來事業有成,身份不俗的自己,絲毫沒有局促不安,鎮定自若,似乎還隱隱有一絲不屑。有些訝異,輕視的心不由得收斂了許多。許多人見到成微,氣勢上首先就要矮三分。沒有再多問什麼。走到趙蕭君面前,親昵的拍了拍她的肩,笑說:「那我先走了。」

  趙蕭君勉強微笑,有些慌張的說:「恩,恩,好。」成微當著他人的面,自然不會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看著她笑說:「那——走了哦?」似乎有些不舍似的。趙蕭君不知怎麼,張口就說:「那我送你下去吧。」於是也跟著出來,轉過身去吩咐說:「喬其,我等會上來,你自己隨便。」眼睛卻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什麼表情,逃也似的奔下樓。

  成微斜倚在車前,單手摟住她,忍不住好奇的問:「那個陳喬其是誰?」他倒一下便記住了陳喬其的名字。趙蕭君臉上維持的笑像剛剛刻上去一樣,頃刻間僵硬在那裡,被他的視線那樣緊盯著,微微低下頭,眼睛看著地面,有些緊張的說:「是,是我一個表弟,現在正在這裡念書。」成微忽然抬起她的臉,看著她笑說:「幹什麼那麼緊張,又不是在盤問你。我只是覺得你這個表弟倒是挺厲害的,只怕將來大有出息呢。」成微在商場上打滾久了,眼睛厲害的很。

  趙蕭君支支吾吾的應了兩聲,說「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成微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原本只是隨口說一說,根本沒有進心裡面去。上車前傾著身子彎腰親她,舌頭還在嘴角挑逗似的舔了一下。趙蕭君連忙退了一步,睜大眼睛看她。成微笑說:「怎麼,不習慣?」然後又像自嘲似的說:「我一向紳士的很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見了你就想吻你,等不及似的。你想我是不是愛上你了?」

  趙蕭君開始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隨即鎮定下來,裝作不相信似的說:「你這也叫紳士?天都要下紅雨了!」成微笑一笑,不置可否,柔聲說:「我得走了。既然你有客人,晚上就不來看你了。明天要我來接你去上班?」趙蕭君嚇了一大跳,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近的很。再說,被大家看到了終究不好,人多嘴雜的,在公司裡還是照原來那樣就好。」

  她只是一個小員工,工作上沒有什麼機會接觸成微。成微忽然笑起來,咬著她的耳朵說:「你以為大家還不知道麼?」趙蕭君駭然的看著他。是的,世上的事沒有不透風的牆,大家還不知道麼?原來全是她自己一葉障目,自以為天衣無縫罷了!成微一直笑,看著她似乎覺得很有趣。

  又說了幾句話,才坐進去,發動車子。從後車鏡裡看見趙蕭君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直到拐彎看不見她的身影。心裡瞬間被充盈的滿起來,輕快的像是天空上漂浮的白雲,悠然自在,柔軟舒暢。

  趙蕭君愣愣的站在那裡,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道如何應付陳喬其,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鬧的筋疲力盡,卻牽扯的更深?瞪著前方發了許久的呆,直到感覺身上有涼意才反應過來。不該是這樣的,趙蕭君歎氣。心裡像一把怎麼理都理不清的亂草,又煩又亂,撒的滿地都是,揀都揀不起來。一步一步往回走,抬頭就看見陳喬其站在樓道出口處,身上連外套都沒有穿,徑直望著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的。

  陳喬其瞪她:「不知道外面冷嗎?還不快進來!」拉著她的手放在手掌心裡呵氣,來回撮了兩下,稍嫌粗糙的手掌刺激的柔嫩的肌膚微微麻癢,像細細的電流突然流遍全身。又揉了揉她冰涼的耳朵,促使血液迴圈。然後環住她一起進了房間。趙蕭君進了門才從他剛才的魅惑裡掙脫出來,顫抖著身體,用力一甩手,拼命推開他。被他剛才的態度弄的莫名其妙,簡直有些不能相信。

  陳喬其也不生氣,拉住她認真的說:「蕭君,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趙蕭君冷冷的看著他,一動不動。陳喬其也不生氣,只是有些無奈的說:「蕭君,我們好好談一談。」趙蕭君低著頭,半天才移過去,遠遠的坐在另一邊。陳喬其沒有辦法,只得主動移到她的身邊。趙蕭君不自在的往旁邊移了一移,陳喬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滿的說:「還要到哪裡去?」

  陳喬其緊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用力的說:「蕭君,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不要再和他來往。不然我會受不了!」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怒氣像開閘的洪水沖天而下,聲音不由自主的大起來:「你怎麼可以讓他吻你?怎麼可以這樣!」眼睛裡有火焰在舞動,一簇一簇燃燒著似乎不會停息。當時他站在窗口,用力摔碎了手上的茶杯。過了一會兒,又找來掃帚,將殘渣打掃乾淨。然後冷靜的下樓,準備好好說清楚。

  趙蕭君沒有反應,冷冷的說:「為什麼不可以,我們都是成年人,而且我正在和他交往,沒有拒絕的理由。」陳喬其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氣,鎮定的說:「蕭君,不要逃避。這樣做,難道你不會心痛嗎?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

  趙蕭君的心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捅了一下,震驚的看著他,然後拼命搖頭:「陳喬其!你知道什麼!」陳喬其抓住她的手放在臉上來回摩挲,輕聲說:「我當然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趙蕭君欲抽回手,陳喬其不放,盯著她說:「蕭君,我不會放開你的!」趙蕭君忽然覺得疲累,搖首說:「陳喬其,你簡直是瘋了。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陳喬其忽然逼迫她:「蕭君,不明白的是你!」趙蕭君上身晃蕩了一下,有瞬間的天旋地轉,簡直坐不穩。

  陳喬其用拇指一下一下撫摩她的臉頰,專注的看著她,然後笑了一笑說:「蕭君,不要怕,一切有我!天塌下來,還有我呢!」趙蕭君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她怕的就是這個。她不要先找一個墊背的,她不要天塌下來。天崩地裂,粉身碎骨,是多麼的可怕!鬧到那種程度,她承受不起,也要不起!前面是什麼,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自己已經走到山腳下了,不能再一頭撞進去,裡面還有更多未知的龍潭虎穴。陳喬其,至於陳喬其,她有義務也有責任讓他迷途知返。她的心不是不痛的,可是此刻卻像上了麻藥一樣,將那種痛催化延緩下來。

  趙蕭君平靜的說:「喬其,本來我想你只是一時的迷惑而已,許多資料顯示,很多少年對年長的女性都有一定程度的迷戀,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沒事了。可是現在不得不跟你說清楚。你實在太胡鬧了。我是一直把你當弟弟看的,你不要多想了。以前沒有說清楚,是我的不對。現在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這樣了!你應該多和同齡的孩子交往試試看!」

  陳喬其的臉色從來沒有這樣灰敗慘澹過,像是靈魂突然被抽離身體,空蕩蕩的在外飄蕩,不肯回來。整個人呆若木雞,死了一樣。忽然瘋了一樣跳起來,大聲喊叫:「不,蕭君,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可以感覺的出來!」趙蕭君冷笑:「陳喬其,你別癡心妄想了!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陳喬其被她一句「你別癡心妄想了!」打的身心俱碎,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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