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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謝芳菲靠在他懷裡,悶聲說:「容情,我身體好很多了。再過些時候,日常雜務不用再麻煩王大嬸了,我自己學著來就可以。」容情抱住她問:「怎麼了?忽然說這個。」謝芳菲撇嘴說:「她今天說我們夫妻不像夫妻,兄妹不似兄妹,于禮不合呢。」容情笑起來,說:「王大嬸真這麼說?她人是好的,嘴有點碎。你怎麼說?」謝芳菲咬著嘴唇笑道:「我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她還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容情彎下腰,問她:「你當真這麼說?」謝芳菲偏頭躲開了,說:「不然你叫我怎麼說。以後事事自己動手,省得聽這些閒話。還有啊,她做的魚湯實在有些難喝,我都喝膩了。下次讓你嘗嘗我做的飯菜,好吃多了。」容情點頭說:「那好吧,等你身體好一些再說。你可得乖乖地養好身體。」

  謝芳菲「嗯」了一聲,又說:「我見小文身上的衣服都舊了,正想著給他做件衣服,順帶給你也做一件吧。什麼時候去一趟集市才行。」容情親她的臉,說:「你給小文做就好了,我還不用。省得傷身體。」謝芳菲掩嘴打了個哈欠。容情說:「我抱小文過去,你睡吧。」謝芳菲躺下來,容情替她掖緊被角。謝芳菲說:「要不,讓小文和我一起睡吧,省得半夜又鬧你。」容情親親她額頭,說:「他睡相很不老實,還是跟著我吧。我就在後面,有事叫一聲。」謝芳菲點頭,有些困了,慢慢合上眼睛。

  過了十天半個月,謝芳菲精神好了很多,氣色也漸漸紅潤起來,洗衣做飯這些事情真的自己動手。謝芳菲將飯菜端上桌,走到外面叫容情和小文吃飯。小文坐在容情的肩膀上,從槐樹上下來。謝芳菲笑駡:「容情,你也盡跟著小文胡鬧。」伸手抱下小文,放在桌子邊上,說:「小文乖,會不會自己吃飯?」小文搶過專屬他的木碗,拿起勺子就吃。

  地方偏僻,沒有什麼菜,一碟子紅辣椒炒臘肉,一尾鮮魚,沒有其他的菜。謝芳菲見小文吃一半漏一半,地上桌子上全是飯粒,只得喂他吃。對容情說:「我聽說明天就有集市,想去一趟,順帶買一些東西。你看這裡,什麼都缺。」容情停下筷子,說:「你要去的話,我陪你一起去。」

  謝芳菲仔細剔出魚身裡的骨頭,喂小文吃了,說:「那小文怎麼辦?」容情想了下,說:「不如我去吧。路又遠,你吃不消。」謝芳菲低著頭,不敢看他,說:「你不清楚該買哪些東西。」她想出去打聽打聽外面的形勢。容情笑說:「那大家一起去好了。小文也喜歡熱鬧,帶他出去走一走,省得悶壞了。」謝芳菲點頭同意。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像家的味道。

  第七十七章 金陵王氣黯然收

  第二天兩人帶著小文去了靠近峽口的一個集市。謝芳菲站在賣布匹的攤子前仔細挑選半截布匹,聽得旁邊販賣牲口的幾個大漢正在聊天。其中一個吸著旱煙搖頭說:「聽說沒有,聯軍攻打郢州的時候,屍體堆積如山,城裡臭氣沖天。一片廢墟。我們這些人,活不下去,才逃到這裡來。」不由得注意起來。

  另外一個搖頭說:「你這些消息都過時了,不說也罷。郢州早就投降了。雍、荊、湘三路聯軍一路東進,周圍的城池望風而降,現在都打到建康了。消息千真萬確,我剛從那邊過來。太亂了,不知死了多少人。為了活命,只好往這邊逃。」旁邊的一個接上去說:「聽說這裡也不太平,我早上還看見大隊的人馬。」大家齊口歎氣,有人來看牲口,便停止了交談,忙著招呼客人。

  謝芳菲凝神聽了一會,暗中歎氣,沒想到蕭衍動作這麼快,已經在攻打建康,看來天下很快就要易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天下的大勢已經不關她謝芳菲的事。她不過寄蜉蝣於天地,尋一處安逸之地,暫時苟且偷生,過一天是一天。

  容情抱著小文擠到她身邊,問:「還要買什麼東西?」謝芳菲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們回去吧。」用力擠出來,謝芳菲想了想,還是說:「我剛剛聽到有人說,蕭大哥的兵馬已經打到建康周圍了,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容情歎氣,說:「我也聽說了。久攻不下,傷亡慘重,連囚徒都被押上戰場充軍。」謝芳菲瞧了瞧周圍說:「我看,荊州也亂得很,尤其峽口,是江陵的西防重鎮,戰火激烈。一直聽說雙方正在交戰,僵持不下。你看這些天,援兵越來越多,似乎出了什麼大事。我們還是離開的好。」兩個人還沒有走出大街,迎頭大隊人馬開進來,眾人驚恐不已,紛紛退避。

  為首的一人面無表情地說:「敵軍趁亂襲擊,大人有令,為了保衛峽口,凡是年滿十五歲的男子,一律充軍,保家衛國!」謝芳菲和容情聽得臉色大變。人群立刻混亂起來,士兵不顧老百姓的死活,強行拉人入伍,敢有反抗者,一刀斃命。抓來的人先胡亂鞭打一陣,打得不敢掙扎,再用繩子捆住雙手,一個接一個,猶如發配的囚徒,押著往前走。街上的行人能躲的躲,能逃的逃,一時間混亂不堪,哭天搶地,慘不忍睹。有些人來不及逃跑,跌倒在地上,立即被他人用繩索套牢,押進充軍的隊伍裡。

  謝芳菲抓緊容情,手指都白了,冷汗涔涔。容情見機,低聲說:「我們從這邊走。」一手抱著小文,一手牽著謝芳菲穿插在人群中往另一頭跑去。立即有士兵沖上來揮刀就砍。容情抽出背上的劍,毫不留情地殺開一條血路。士兵統統圍上來,容情一劍一命,不敢耽擱。

  為首的人高坐在馬背上,一揮手,眾人呈合圍之勢,團團壓過來。容情大驚,帶著謝芳菲和小文,怎麼逃得出去!謝芳菲見勢不對,低聲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容情會意,從地上踢起一把刀,帶著真氣呼嘯著朝馬上的人射去。帶頭的人一閃身,滾下馬背,避開致命的一刀。容情手上的劍後發先制,一劍刺入他胸口,當場死亡。眾士兵見頭領中劍跌倒,失了目標,混亂起來。容情當即擺開劍勢,尋到空隙,領著謝芳菲,且戰且走,沖了出去。

  兩人逃脫出來,謝芳菲喘著氣說:「戰爭不可避免,我們收拾收拾,立即離開。等到戰火真的延燒到這裡,逃都逃不出去。」容情點頭,問:「芳菲,你還支持得住?」謝芳菲點頭說:「沒有關係,我們現在就走。」容情也不多話,混亂中搶到一匹馬,翻身上去。抱住謝芳菲,匆匆往回趕。

  兩人還沒有回到江邊的漁村,遠遠就望見沖天的火光,風中隱隱傳來淒慘的哭喊聲。路過的士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謝芳菲面無人色,幸好一起出來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容情當機立斷地說:「我們走。」掉轉馬頭,就往回走。謝芳菲見那些士兵衣衫不整,旗幟東倒西歪,知道是打敗的殘兵敗將,問:「到哪裡去?」容情有些茫然,到處都是戰亂,人間地獄,到哪裡去?

  謝芳菲看著手中的小文,容情早就點了他的睡穴,躺在懷裡,呼吸均勻,渾然不知世事。冷靜下來,說:「這一帶已經失守,都是這樣混亂,要走只有往守衛森嚴的軍事重鎮走。我們即刻去江陵,那裡兵強馬壯,敵人一時半刻攻不下來。只要進了城,一切都安全了。」容情帶著她,立即往江陵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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