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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謝芳菲心底一片黯然,如今他武功盡複,又有太月令在手,重掌水雲宮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算再多加一個明月心從中作梗,也不能抵擋秋開雨這種風捲殘雲,順流而下的勢頭。何況水雲宮多是見風使舵之輩,見到如今的秋開雨哪裡還有不乖乖臣服的道理。

  秋開雨在旁邊慢慢的度著步子,沒有看謝芳菲一眼,繼續說:「明月心的母親叫明如安,是水雲宮上一代的雲右使。據水雲宮年長的人說,這個明如安長的比現在的明月心還要風華絕代,只可惜紅顏薄命,很早就去世了。明月心可謂是繼承了母親的遺志。凡是當年拜倒在明如安裙下的人,無不對明月心關愛有加。」

  謝芳菲也禁不住好奇的問:「這個明如安既然是水雲宮的右使,那麼武功自然不弱,怎麼會早早的就去世了?難道是得了什麼不治的重病才死的嗎?」

  秋開雨微微的搖頭,說:「她是自殺而死的。」謝芳菲大吃一驚,瞪著雙眼問:「她為什麼要自殺!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能自殺呀。有什麼看不開的事情非得以死來解決呢,就算死了,事情還是解決不了啊。更何況她還有明月心呢!她怎麼能就這樣一死了之呢。」

  秋開雨看著謝芳菲,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然後才繼續說:「據說當年對明如安傾心的人大有人在,明如安卻喜歡上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兩人因為身份相差太多,遭到眾人堅決的反對。那個世家子弟在族人重重的壓力之下,最終以身謝罪,死在了所謂的列祖列宗的靈牌前面。而其時她剛巧誕下明月心,後來終於還是聽到這個消息了,不等明月心滿一周歲,痛苦不堪,不能忍受之餘,終於還是拋開萬物,揮劍自盡了。」

  謝芳菲聽的心潮久久不能平靜。明如安當真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奇女子,她之所以會拋下尚不滿周歲的明月心,想必一定是生不如死,沒有任何生存的欲望了。而那個世家子弟想必絕對不普通,不然也不用死在祖宗面前以謝死罪。而明月心,沒有想到驕橫跋扈的明月心,身世竟然如此的坎坷淒慘,不但從小就沒有父母,還被迫待在弱肉強食的水雲宮,想必吃盡了苦頭。

  秋開雨似乎漫無目的的往前面走去,說:「當年對明如安傾心的人當中最為癡情的竟然是李存冷。天乙老道及時懸崖勒馬,繼續修煉他的道家神功去了。只有李存冷依然對死去的明月心念念不忘,於是收了明月心當他關門弟子。親手教導她一招一式,寵愛有加。等到明月心年長一些,水雲宮的事情都是她說了算,李存冷根本就不管這些雜務。明月心在水雲宮才會有如此根深蒂固的勢力,連我一時半刻也動搖不了。」

  秋開雨自然的轉過街角,繼續平靜無波的敘述:「李存冷天資聰慧,加上自身條件得天獨厚,歷經數十年的工夫才贏得『魔帝』的稱號。魔道中人對他無不畏懼有加,輕易不敢招惹。只有我看出他這個致命的弱點,於是秘密約他在雍州城外的臥佛寺決戰。」回頭對謝芳菲說:「芳菲猜到我是怎麼對付李存冷的嗎?」

  謝芳菲心想這些比武的事情她哪裡知道啊,又聽的秋開雨說:「俗語打蛇打七寸。那個時候,單論武功,我或許還稍差李存冷一籌。不過我在關鍵的時候將早就昏迷過去,渾身是血的明月心帶到他的面前,使他突然間心志大亂。我趁他神情愕然,措手不及的時候,使出全身的功力,先發制人。李存冷因為已經被擾亂了心神,倉促間接了我這一掌,我再使出另外一掌,成功的將他推下臥佛寺的側崖。然後尋著重物落地的聲音一路尋了過去,直到確認他已經死了,才將他他屍體親手埋了。李存冷不愧是『魔帝』,不但武功蓋世,魔功更是層出不窮,當時我的情況非常的危急,好不容易從李存冷幻化的千道掌影間脫身,抓住時機,用明月心來威脅他,才能成功擊殺李寸冷。」

  謝芳菲抬頭看著秋開雨,有些不解,不知道他為何要詳細講述當日兩人激戰的場面,莫名其妙的,心裡隱隱的害怕起來。秋開雨似乎下了某種決心,眼中的神情謝芳菲看了覺得有些心膽俱寒。

  秋開雨轉過身,面對著謝芳菲的時候,神情冷酷,眼中不含一絲的感情,冰冷的說:「我曾經當著芳菲的面發過誓,絕對不會重蹈李存冷的覆轍。今天我要重新實現這個誓言。」

  謝芳菲捂住胸口,靠在身後的牆上,慘白的臉色,直直的盯著秋開雨,許久才發出微弱的聲音:「你打算殺了我嗎?」語氣飄忽無力,細若遊絲,仿佛是從地下鑽出來的,一不注意就會割斷。雙眼已經沒有任何的神采,陳舊的像是沾滿厚厚一層灰塵的玻璃燈,只見漫天漫地的塵埃,鋪天蓋地的朝自己飛過來。自己被一根根白色的細網罩的不能動彈。原來自己一直都在懸崖上走鋼絲,還不等走到對岸,終於還是落到萬丈深淵裡去了,連個迴響都沒有。

  秋開雨眼中痛苦,決絕的神色一閃而過,壓抑下心中波濤洶湧的情感,看了一眼謝芳菲,說的卻是:「芳菲,你進去吧。」

  謝芳菲抬起頭仔細的看了一眼,竟然是陶弘景在洛陽的別館。謝芳菲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從一開始,從他將自己自劉彥奇手中救出來以後,就打算和自己徹底了斷關係!所以才會每天耗費功力為自己療傷,才會故意將自己又帶到這裡來!謝芳菲用手抵住牆,悲憤的說:「秋開雨,你乾脆將我殺了豈不是更好!我只恨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你!我只恨當初在臥佛寺遇見的偏偏是你!你乾脆將我一刀給殺了吧,我還有何面目再回到這裡!老天啊,這是天意嗎!謝芳菲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真的是咎由自取嗎!」心裡悲憤過甚,驚動以前的舊傷,「噗」的一下噴出一口鮮血,濺在自己和秋開雨的身上,點點滴滴,驚心動魄。

  愛有多深,恨亦有多深。愛恨從來都是一線之隔。

  秋開雨抬眼看了一眼謝芳菲,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說:「你進去吧。」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謝芳菲支援不住,猛然摔在地上。秋開雨清晰的聽到身後的聲音,腳下稍微緩了一緩,仍舊狠下心腸的走了。不愧是魔道的「邪君」,冷酷無情,絕情滅性。就這樣揮一揮衣袖,斷的一乾二淨,不給自己留一點餘地,連反悔的機會都不允許,飛身而去,轉瞬即瞬。

  謝芳菲連頭也抬不起來,猛的又吐出一口鮮血,軟倒在地上,勉強掙扎的爬起來,頭腦昏沉沉的,扶住牆根,實在支撐不住,就此不醒人事。打擊太過沉重,叫她如何承受的了!

  秋開雨真的走了,沒有回來。

  任之寒趁黑正鬼鬼祟祟的從陶弘景的丹房裡偷溜出來,剛要飛離牆頭的時候,猛然看見一個人蜷倒在前邊的牆角下,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有些好奇的走過去,扶起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滿嘴都是血跡的謝芳菲,氣息奄奄,生死未知。急的團團轉,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掏出剛偷回來的丹藥,胡亂的塞下去,帶著她迅速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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