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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謝芳菲連日來奔波勞碌,消耗極大,體弱力虛,腳下一不留神,「蓬」的一下被摔倒在了地上。看的旁邊的任之寒心頭火起。謝芳菲心裡恨恨的想:等會兒要你們好看!掙扎的爬起來,又走過來,懦懦的說:「軍爺,您誤會了!我們不是想不交稅就入城。我們是從建康來的,原本是陶弘景陶大師的弟子,奉了他老人家的命令,日夜兼程,立即趕來洛陽的。因為路上橫生不測,遭人搶劫,所以現在才入不了城。軍爺如果不信的話,只要將這封信交給他老人家,自然就有人出城來迎我們進城了。」

  那些軍官一聽是陶弘景陶大師的人,不由得收起了輕慢的心理,上下打量謝芳菲一番。幾個人圍在一起商量起來,只聽的其中的一個人說:「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萬一真的是陶大師派來的人,咱們即使沒有罪,日後恐怕也要吃不了兜著走。更何況她說的有理有據,有眉有目的,還是小心一些的好,不要得罪了南安王的貴客才是。」幾個人都點頭同意。

  其中一個人走過來,態度恭敬了許多,說:「姑娘既然是這樣,那不如由我們幫你將這封信送給陶大師,再看他怎麼定奪吧。」

  謝芳菲雙手奉上,千恩萬謝的謝過了,然後又吩咐說:「軍爺此番前去,最好將這封信交給清平師兄,他會直接轉交給陶大師的。」那位軍官聽的謝芳菲連陶弘景身邊的人的名字也叫的出來,不由得又相信了幾分,拱了拱手就去了。

  謝芳菲的信上只是鬼畫符一般寫著「陶大師,快來救我」這麼幾個慘不忍睹的大字,落款是芳菲。當日陶弘景無意中看見謝芳菲寫的藥方單子,對那上面的字簡直是不能忍受,只是一味的搖頭,後來硬是親自重新寫了另外的一張藥方才作罷。謝芳菲知道他本身精通書畫,對這些更是講究苛刻。於是騙他說其實自己的字原本是寫的很好的,但是因為有一次不小心傷著了右手的手腕,致使右手再也使不上力,連用筆寫字也有些困難,所以字才會寫的這麼的難看。陶弘景聽了,想必大為同情,唏噓了好一陣子。不知道這次他看了謝芳菲寫的亂七八糟的字後會是什麼反應。

  那些軍官還殷勤的請謝芳菲到陰涼的地方先歇著,態度大不相同,這就是權勢的好處。任之寒低垂著臉坐在一邊,倒沒有人注意到他。謝芳菲看見守城的官兵一個一個的仔細檢查後才肯放行,心裡想幸虧沒有莽撞行事。

  沒有等很長時間,忽然見城門口有些騷動起來,謝芳菲伸頭出去看時,只見陶弘景騎著馬親自出城迎接來了,後面跟著幾個家將護衛隨從。嚇了謝芳菲一大跳,萬萬沒有想到陶弘景居然會來。陶弘景依然是冷淡無理,目中無人的樣子,四面看了一下,然後拍馬來到謝芳菲跟前,看見她一副淒慘落魄的模樣,心裡歎了一口氣,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的說:「上車,走吧!」

  那些軍官沒有料到謝芳菲的面子這麼大,居然請的動陶弘景親自出城來迎接,自然是二話沒有,點頭哈腰的恭送謝芳菲這輛破舊不堪的馬車入城。想都沒有想過要仔細搜查一番。謝芳菲想到這些軍官前倨後恭的態度,自然是畏懼陶弘景位尊而多金。不由得感慨說:「人生在世,勢位富貴,蓋可以忽乎哉!」

  陶弘景領著謝芳菲這麼一輛破舊的馬車堂而皇之的在洛陽城中心寬闊平坦的官道上行駛。謝芳菲偷偷的從車窗裡探頭看去,街道整潔大氣,建築物大概因為新近遷都的關係,都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氣息。

  街道上的商鋪店面氣派,鱗次櫛比一一錯落在街道的兩旁。行人安之若素,臉上神態祥和,生活應該富足舒適。大多數建築高大粗獷,氣勢宏偉,和景致繁複的建康相比又是另外一番面貌,給謝芳菲的感覺是猶如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詩歌。建康是柳永的「楊柳暗,曉風殘月」,低首纏綿;而洛陽就是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引人神思飛揚。

  馬車在經過將整個洛陽天然的一分為二的洛河時,陶弘景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在和某人寒暄打招呼。謝芳菲偷眼瞧去,首先就見來人聲勢強盛,排場宏大,可見身份不一般,連陶弘景也要給他三分情面。謝芳菲輕聲問前面的任之寒:「任兄,前面什麼人?如此大的面子!」任只寒壓低聲音,一動不動的說:「那就是南安王拓拔楨了。」

  謝芳菲聽的心頭一震,沒有想到第一天來到洛陽就碰見這個大名鼎鼎的南安王。眯著眼睛仔細看去,只見他大概五十來歲的年紀,衣飾考究,一股威勢自然而然撲面而來,氣勢天成。大概是因為北方崇尚武力的關係,他沒有乘坐舒適的馬車,而是騎了一匹極為神駿的駿馬,騎服馬靴,威風凜凜。正高坐在馬上和陶弘景客套,滿臉的笑容,顯然對陶弘景極為尊重。

  謝芳菲有些無聊的轉過頭來,大人物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表面上冠冕堂皇,實際上無惡不作,噁心之至。待看到跟在他旁邊的人時,不由得花容失色,大吃一驚。仔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時,臉色突然就慘白了,驚慌失措的看著仍然昏迷不醒的秋開雨。

  赫然是穿著輕服裘帶的「鬼影」劉彥奇,神態平靜自然的跟在南安王拓拔楨的後面,輕衣裘帶,腰懸佩劍,絲毫不見往日的陰狠殘忍。

  第三十四章 忍辱負重心憂慮

  謝芳菲嚇的趕緊將頭縮了回來,不敢再往外面看,心裡忐忑不安,實在想不明白劉彥奇為什麼會在洛陽,而且還和南安王拓拔楨在一起,兩人看起來關係似乎很不尋常。低頭看著仍然危在旦夕的秋開雨,焦急不安起來。

  陶弘景和拓拔楨客套兩句後,領著眾人在一座頗為素淨雅致的別墅前停了下來。謝芳菲率先跳下馬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陶弘景立刻吩咐眾人先行離開,任之寒抱起秋開雨跟隨陶弘景來到一間偏僻安靜的房間。任之寒放下秋開雨後,識相的隨著僕人去前廳喝茶去了。

  陶弘景坐下來,面色凝重的替秋開雨把了把脈後,一時沒有說話,只是臉色有些陰沉的看著謝芳菲,半晌,然後沉聲問:「芳菲,你實話告訴我,這個人到底是誰?你跟他究竟什麼關係?」

  謝芳菲知道瞞他不過,自己的事情他在建康或者來北魏的路上想必也聽到了一些風聲。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擔心,垂頭不語,好一會兒才老實的回答:「大師,他就是秋開雨。」

  陶弘景突然站起來,滿臉憤怒的神色,對著謝芳菲大聲的說:「芳菲,你要我救他?要我堂堂道家『茅山宗』的開創人去救這個魔道十惡不赦的『邪君』秋開雨?芳菲,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人!你從南到北,爬山涉水,千里迢迢,辛辛苦苦的找到我,就是為了讓我救這麼一個人間惡魔!你知不知道救活他的後果?你不能因為一時迷惑不清,而姑息養奸,為虎作倀啊!你怎麼能受這種人的迷惑,而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來呢!」

  謝芳菲聽陶弘景對著自己說出這麼一番義正嚴詞,痛心疾首的話來。感情立馬就接受不了,心理上的負擔更加的沉重,聲音哽咽的說:「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啊!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在我的眼前死去呢。他會落到今天這個局面,和我有莫大的關係。他為了保住我的性命,落到眾叛親離,孤苦伶仃的地步,如今是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大師,你叫我怎麼忍心就這麼看著他死去!大師,芳菲求求你,好歹將他救活吧!芳菲今天給你下跪磕頭了,你要芳菲再陪你煉一年的丹也成呀!不論你要芳菲做什麼,芳菲都答應你。」跪在陶弘景的腳下,抓著他的衣服擺,大聲的哭泣起來。心裡又苦又澀,又痛又恨,兩個人究竟是遭了什麼孽啊!要受今天這麼多的苦。早知道,一劍殺了自己也就一了百了,一乾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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