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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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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秋風秋雨愁煞人(上) 秋開雨猛的盯住謝芳菲的雙眼,瞬間聲如寒冰:「你如何知道太月令?」照秋開雨看來,謝芳菲雖然小有計謀,充其量不過蕭府一個小幕僚,兼為女子,應該遠離江湖上的恩怨仇殺才是。萬萬沒想到竟然拿太月令做籌碼,不由得他不震驚。太月令是號令魔道的信物,堪比官員的印綬,皇帝的玉璽。 謝芳菲感覺到秋開雨周身一點一點散發出殺氣,無孔不入,微微心驚,呼吸都亂了調,臉色變了變,強自鎮定,輕聲說:「亦不過是無意中知道的。秋公子,你若想知道太月令的下落,必須放了我。」 秋開雨片刻已經恢復冷靜自若的模樣,反倒輕笑出聲,不緊不慢的說:「秋某生平還是頭一遭受人威脅,真是有趣的緊。」斜眼看謝芳菲,眼若深潭,閃著寒光,眸光深處幽幽似飲血的利劍。 「或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對 『邪君』說這樣放肆的話,可是凡事都會有頭一次。狗急了還會跳牆,更何況是人?謝芳菲雖然只是一個登不上檯面的小人物,對於自身的性命卻不敢輕視。若註定是死,還不如趁機周旋謀劃,爭取活命的機會。似我這種無關痛癢的人,秋公子何苦逼上絕路?秋公子,俗話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謝芳菲真是豁出去了,話說的如此直白。可惜秋開雨並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會做一般人做的事。 「謝姑娘,你恐怕不知道,其實想死也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世上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況且要讓一個人說出心底裡的秘密,秋某有的是辦法。更何況謝姑娘究竟是不是無關痛癢的小人物,這就要看蕭衍是怎麼想的了。」秋開雨仍舊一副不痛不癢的神情,言辭卻如刀刃般鋒利。 謝芳菲深吸一口氣,毫不退縮,爭鋒相對:「宮主所言極是。可是我雖然貪生怕死,但是真被逼到絕境,決不畏懼死。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只怕到頭來,某些事情未必如秋公子所願。秋公子是不是該三思而後行?」 「好,好,好!」秋開雨拍手稱笑,「沒有想到謝姑娘竟然是女中豪傑,有膽有識,秋某今日見識了。」秋開雨挑眉看著謝芳菲,前一刻還在侃侃而談,下一刻手已經掐在謝芳菲的脖子上,臉上猶保持剛才似是讚賞的微笑,仿佛此舉只是玩笑。謝芳菲根本不清楚他是如何近身的,一陣巨痛,只覺呼吸緊促,胸口疼痛難忍,也不知他到底使了什麼手法,血液中仿佛萬蟻噬咬,亂箭穿心。 秋開雨右手尚抵在她後心,只要微微用力,她便得提早去見閻王,任人宰割。謝芳菲強忍疼痛,牙關打顫,臉白如紙,滿身虛汗,瑟縮著身體,還想勉力站好,伸手去扶一邊的椅子,「砰」的一聲,狠狠摔在地上,滾成一團。此刻她不但不覺疼痛,反而「舒」了一口氣,一心希望這一摔摔的不省人事才好。那疼痛如淩遲,一刀一刀,剜心割肉,意識不但不模糊,反而比平常更為敏銳。這麼不人道的酷刑,謝芳菲何曾經歷過?可是她倔強的不發出一點呻吟,無論如何都不肯出聲,仿佛有一種信念在支撐著她——惟有用這種方式,表達出對他的不齒和輕視。 嘴唇殷紅一片,鮮血順著嘴角滴在地上,右手抓緊椅腿,指骨都突了出來,側頭看秋開雨,下巴微仰,眉頭緊皺,冷汗涔涔而下,可是眼中並沒有恐懼害怕,大不了,一死了之!秋開雨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十分詫異。此類折磨人的手段對他來說不過是皮毛之術,應有盡有。饒是這樣,尋常練武之人已經受不了,更何況謝芳菲還是一個不懂絲毫武功的弱女子。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微不起眼的女人,至始至終都不曾開口求饒,連呼痛都覺得恥辱,表面上弱不禁風,骨子裡卻是這樣的驕傲。 他站在一邊,冷冷看著,沒有動作。謝芳菲為了減輕血液中的疼痛,竟然用手撞擊地面,右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用盡力氣,一字一字喘氣說:「秋——開——雨——,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樣——對付——我——一介——,呼,呼,女流之輩,算什麼——英雄——好漢……」一席話說的斷斷續續,語不成調,字不成句。 秋開雨在她身邊悠悠然坐下,說:「秋某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謝芳菲憤恨的看著他,抱緊身體,閉著眼睛說:「你殺了我吧!」這種痛苦,真是不想活了。秋開雨蹲下身,扶她躺在手臂上,衣衫早就濕透了,頭髮黏在頸上,汗如雨下。他用手輕柔的挑開粘在頰邊的濕發,俯下頭在她耳邊說:「謝姑娘,我剛才說了,有時候,想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謝芳菲驚怒:「你——!」真不愧是魔道的「邪君」,冷血無情!隨即閉上眼,不再看他。身體裡的疼痛再次發作,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洶湧襲來。她在秋開雨的手上輾轉著身體,到最後,實在忍不住,洩憤般一口咬在他胳膊上,幾乎深入骨髓,再也不肯放,反正是不活了! 猝不及防,秋開雨蹙眉,微微痛「哼」一聲,有些愣住了,一時間竟然沒有推開謝芳菲。饒是他歷經生死,見慣風浪,也從未碰過此等事情,頗有些無措的看著手上的這個人,又軟又濕,似乎就要在他眼前化成一灘水。劇痛像浪頭打在身上,幾乎粉身碎骨,連咬人的力氣都失了,謝芳菲主動鬆口,偏偏還不暈過去,神智依然清醒,她伸長脖子,身體拼命往後仰,氣息奄奄的喊:「秋——開——雨——」接下來怒斥的話全都消失在疼痛裡,發不出一點聲音。 秋開雨看著右手衣袖上一團的濡濕,那是剛才謝芳菲咬他時流下的口水,頗有些無奈。也不知道此刻是何種心情,雖冷著臉,倒也沒有動怒。看著謝芳菲生不如死的樣子,鬼使神差之下隨手解了她身上的酷刑,不再看她,用左手衣袖去擦右臂上的濕痕,又氣又惱,上面隱隱有血跡泛開來,他在意的當然不是這個。 謝芳菲半躺在地上,像溺水之人,只剩出氣了。體內尚流淌著疼痛的餘波,仿佛壓著一座高山,翻不起身。秋開雨站遠幾步看她,眼中有莫名的怒氣,卻不知該以何種方式發作,只得氣惱的堆積著。見她眼睛動了動,似乎要睜眼,立即轉身,微微拂袖,人已經飄遠,眨眼間只剩一抹白點,迅如鬼魅。 許久,謝芳菲靠牆頹然的坐下來,滿身的冷汗,心有餘悸。剛才不顧死活的冒犯秋開雨,幸虧他沒有魔性大發,動手殺人。秋開雨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為什麼又肯放過自己?剛才什麼意思?警告還是示威?謝芳菲心裡一點底都沒有。他這人陰晴難測,反覆無常,既不是君子,也不像小人,真是異類,她完全猜不到他的心思。現在該怎麼辦呢?緩過氣來,謝芳菲伏在桌子上,歪著頭胡思亂想。半天後,依然沒有想出任何頭緒,心煩意亂。不過,疼痛過後,肚子卻咕咕的叫起來。民以食為天,她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 謝芳菲被秋開雨囚禁在建康城外一處懸崖絕頂上,四周崇山峻嶺,古木參天,連綿不絕往兩邊延伸,看不到邊際。山頂終日雲霧繚繞,淒清寂寥,冷風蕭瑟,凸岩挺立。絕頂四面是懸崖,刀斧劈過一般,壁立千仞。俯身向下望去,雲氣上湧,深不見底。謝芳菲推了一塊幾十斤重的石塊下去,沒有聽見任何的迴響。唉,捫參曆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絕望之餘,只得乖乖回到屋內。地勢如此險峻,惟有秋開雨那般絕頂的武功方能來去自如,他自然不怕謝芳菲逃,憑謝芳菲的本事,逃也沒有地方逃。 「這倒是天底下最好的監牢了。」謝芳菲饑餓之餘,猶不忘苦中作樂。將屋子裡裡外外仔細搜尋了一遍,什麼東西都沒有,除了桌上一壺茶。 哎,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好,這下真的是一乾二淨了。真是倒楣,也不知那個秋風秋雨什麼時候回來,見鬼也不要再見他!」饑餓最終戰勝恐懼,悶悶的想那個秋風秋雨還真是變態,不會想乾脆餓死我算了?不至於吧?要折磨人也不是這麼折磨的呀!又冷又餓之餘,只得打起精神轉移注意力,將目前的形勢仔細想了想,那個太月令于現今的他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聽說他在魔道一向反手為雲,覆手為雨。萬一真的不管不顧了,自己豈不是要在這裡活活餓死?這算不算是另一種的殺人於無形?謝芳菲免不了憂心忡忡,愁眉不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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