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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三十五章 欲速則不達

  鐘筆送左學去上學,胖胖的班主任喊住她,跟她討論左學的學籍問題。左學不是北京戶口,只能算是借讀生。她十分煩惱。借讀不是長久之計,她得找找關係把左學的入學問題給辦了。可是她在北京人生地不熟,上哪兒找關係去?而且迫在眉睫的事是她要如何養活自己跟左學。

  幸好單身母親的艱難她早有心理準備,還好,不算太難過。

  她在網上投簡歷的時候,看到以前曾經工作過半天的某報業集團又在招聘,頓時想起那個金庸迷金經理,眼前不由得一亮——這下她的工作有著落了。

  她不像上次那樣莽撞,此次做足了準備。電子簡歷很快通過了,三天后對方打電話通知她去面試。

  負責初次面試的是一個姓陳的女主任,四十來歲,一臉嚴肅,對鐘筆的印象不是很好,看了她的簡歷,問她為什麼接二連三辭職,懷疑她的工作態度,再說她長得太漂亮了,衣著打扮如此精心,十指指甲平均有一寸長,圓潤光滑,一看就不是做事的人,怎麼做得來記者這樣的苦差事?

  鐘筆有口難言。她也不想啊,一次是左思醉酒強要了她,知道懷孕後她便辭去了《明報》的工作;另外一次是張說開除她——此刻後悔自己為了證明有工作經驗,把工作過的職位全寫了上去,畫蛇添足。

  問完話,陳主任不冷不淡地讓她回去等通知。

  她知道肯定是掛了,垂頭喪氣地走出來。她還以為勝券在握,哪知鎩羽而歸。今年又不是她本命年,運道怎麼這麼差?大概是打官司打的。哎,只能感歎流年不利,命運多舛。

  哪知等電梯的時候碰到剛剛下班的金經理。鐘筆沖他打招呼,「嗨,你還記得我嗎?」他還是老樣子,瘦瘦的,皮膚略顯蒼白,戴著副無框眼鏡,垂著肩有氣無力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宅男,身上少了陽光的氣息。

  金經理一開始有些吃驚,隨即點頭,「當然,當然,鐘小姐你好,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能不記得有金庸全套簽名書的人!何況她的名字如此特殊,工作的時間又創下了本公司的歷史記錄,想忘都忘不了。

  鐘筆撇了撇嘴,「來面試啊。」隨即歎了口氣,「可惜沒有通過。」

  金經理很是詫異,「怎麼會?你以前不是通過了嗎?」又問,「你還沒找到工作?」後來他也知道了是有人從中作梗,公司才會不跟她簽訂勞動合同的,對她一直懷有一絲歉意,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

  鐘筆聳肩,「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本來還想請他幫幫忙,不過還是算了。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只要勤奮、努力、踏實、肯做,她鐘筆還怕沒人要?求人的話,總是難以啟齒,感覺低人一等。

  金經理聽了眉頭微皺,沒說什麼,然後隨口問她住哪裡。鐘筆說了,他駭笑道:「這麼巧?我也住那裡。」鐘筆忙附和,真是好巧,好巧,心裡說,這有什麼巧的,在這一帶工作的白領,大部分都住那個社區。那裡租金不會太高,環境又清幽,只要有車,交通也不成問題。

  兩人順路,金經理開車送她一路送到社區樓下。鐘筆道過謝,看著他車子開遠了這才轉過身。

  哪知剛回來便看見張說正面無表情地瞪著她。

  張說好不容易把車停進了車位裡,出了一身汗,還沒下車,便聽到後面呼嘯而過的聲音,回頭一看,是鐘筆從別的男人的車上走下來。

  他頓時怒從心中起。她回北京才幾天,怎麼就認識了這樣一個朋友?重要的是那男人看起來還不錯,雖然長得有點兒娘娘腔。

  鐘筆問心無愧,自然沒有想太多,隨口說:「咦,今天這麼早下班?」張說冷著臉說,「回來拿東西。」這麼早下班礙著她了?鐘筆「哦」了一聲,自顧自往前走,見他沒跟上來,「你是已經拿了東西還是沒拿?」怎麼在那兒傻站著?

  張說跟了進來,等電梯時十分不耐煩,連按了好幾下,幾乎是一手捶下去的。鐘筆便開玩笑道:「再按就塌了,毀壞公物,可是要賠錢的哦。」張說對她的玩笑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轉身進了電梯,「壞了我賠。」口氣很差,臉色也很差,氣衝衝的,也不給她按開門縫,任由電梯在他眼前緩緩合上。

  鐘筆楞了一下,他今天怎麼了?跟吃了炸藥似的。莫不是愛百勝要倒了?脾氣怎麼這麼壞?眼看電梯要合上了,她這才回過神來,大叫:「等等,等等……」一閃身鑽了進來,沖他張牙舞爪地說,「你手指就不會動一動?跟個大老爺們兒似的,一點兒素質都沒有。」她平常跟他笑鬧慣了,都是這麼說話的,神情有些囂張。

  哪知張說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一開口就是教訓,「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粗魯、無禮、隨隨便便?」

  鐘筆一聽就來氣了,他今天存心找茬兒是不是?從頭到尾就沒給過她好臉色瞧。愛百勝倒了就倒了,關她什麼事,幹嗎把氣出在她身上?她又不是出氣筒!她雙手叉腰,挑眉說:「我就是粗魯、無禮、隨隨便便,怎麼了?」

  張說頓時橫眉立目。剛好電梯在十層停了下來,門口卻沒人,他一手鉗住鐘筆的胳膊用力往外拽,力氣很大,顯示他此刻怒火正熾。

  鐘筆一邊掙扎一邊大喊:「錯了,錯了,還沒到,這是十層,十層……」踉踉蹌蹌地硬是被他拖了出來。

  「幹什麼!你吃錯藥了?」她揉著酸疼的手腕,立馬也火了。

  張說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這麼沉不住氣,看著一臉無辜、不明所以的鐘筆,滿心煩躁。他轉身推開安全出口的門,「上樓。」不過是一個男人順路送她回來,這不算什麼,自己做得似乎有點兒過分了。

  鐘筆不爬樓好多年了,一邊喘粗氣一邊埋怨張說:「我說你今天是不是秀逗了?跟你說了是十層,還拼命拉著我往外拽。」可憐她這把老骨頭,穿著三寸高跟鞋要爬將近十層的樓梯,頭暈眼花,腰酸背痛腿抽筋,差點兒沒趴下。看著前面不說話的張說一臉陰沉,鐘筆又不敢提出異議,鬼知道他今天受了什麼刺激。

  她覺得不甘心,憑什麼他要爬樓,她就得陪著他爬?她從後面扯住他,「喂喂喂,我走不動了,背我。」年少時的苦肉計,如今又故技重施。

  可是張說不再上當,看了眼她又高又細的鞋跟,說出的話簡短有力,「脫了鞋子,自己走。」鐘筆氣急,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太可惡了,太可惡了,卻又偏偏拿他沒辦法。她只得將鞋子拎在手裡,一氣沖到樓梯口,居高臨下地說:「不背就不背——休想我還你的錢。」她就是要欠債不還錢,流氓耍到底。

  張說橫了她一眼,無所謂地說:「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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