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 上頁 下頁
二三


  鐘筆聽到動靜趕出來,只見他小小的人影噌的一下就飄走了,臉色發青,氣血上湧,鞋子也不換就追了出來,大吼道:「左學,別說我沒警告你,你再跑,你再跑——」

  左學聽到她在後面追,跑得更快了,沒頭沒腦往下沖。到了樓下,他一邊往後看,一邊使勁敲張說的大門,快點兒,快點兒,老巫婆就要來了。

  張說打開門,神情一愣,「你們這是幹什麼?」整座樓都快震塌了,他剛才差點以為是地震。左學連忙鑽進來,往他身後一躲,說出的話言簡意賅:「大灰狼要吃小紅帽。」

  鐘筆又氣又笑,「就你?也小紅帽?整一個唐老鴨,又矮又醜。」張說禁不住也笑了,看來他又要充當和事佬了,任重道遠。「有話進來說。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接到鄰居的投訴。」

  左學不敢坐,離鐘筆站的遠遠的,一臉忐忑不安,生怕打從天降。張說看著這對母子,咳了聲開始說話:「誰來告訴我到底怎麼一回事?」指著鐘筆手中的雞毛撣子,臉上有幾分驚奇,「你要行家法?」鐘筆將試卷扔給他,「不打不成器,沒見過這麼荒唐的。」

  張說拿在手裡看了半天,沒什麼表情說:「身無彩鳳雙飛翼,下一句不是落架鳳凰不如雞嗎?」怎麼是叉,挺押韻的啊。

  鐘筆徹底崩潰。用力在張說腳上踩了一腳,這才繞著茶几去抓左學,「你以後要是不好好讀書,就會像某些人一樣沒文化。」

  左學東逃西竄,仰著小臉不服氣說:「沒文化就沒文化,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刀的。」鐘筆大大吃了一驚,停下腳下的動作,「這話你從哪裡聽來的?」

  連張說都很好奇,吸了口氣,「咦,聽著挺耳熟的啊。」嗯,不錯,在某個時期來說,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具有特定概括性。

  左學溜到牆角,抱頭說:「周熹他爸爸說的,百無一用是書生。」雞毛撣子啪的一聲落在桌子上,鐘筆決定給他洗腦,讓他從小就建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唯物主義觀,「左學,我跟你說,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是什麼?是人才!人才知不知道!人才是什麼?」指了指旁邊的張說,「這就是人才!」

  雖然她常常罵張說是文盲,但是心裡還是很以他為榮的。

  張說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轉到自己身上,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是人才,我只是偏才,你換個人舉例子——」沒的教壞了小孩子——眼見鐘筆怒目瞪向他,連忙住了嘴。

  鐘筆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誘:「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是有的,不過那是人家的氣話。還有一句話,書到用時方恨少,這才是真理。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子曾經曰過,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張說從來沒聽她說過這般有哲理、有深度、有意義的話,一愣一愣,差點被她唬住了,哪知下一句鐘筆就漏了餡兒:「你要是不給我好好讀書,你就天天守著個煤球爐子賣茶葉蛋去,你不是喜歡吃茶葉蛋嘛,撐死你!」

  左學一臉苦瓜相看著她。

  張說失笑,招呼左學:「要不今晚你在這裡睡?反正明天是週末,不用上學。」左學喜出望外,點頭如搗蒜,就差抱住他大親三口了。鐘筆看著他們一大一小合縱連橫對付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十分無奈,只得作罷,扔下雞毛撣子,指著試卷說:「罰抄十遍,明天早上交。」氣哄哄上樓去了。

  張說從頭到尾翻了遍試卷,「85分,很厲害嘛。」他語文可從來沒考過85分,誰知道身無彩鳳雙飛翼是什麼東西。「把錯誤的地方改正就行了——不過,數學可是最精密的學科,出一點兒錯都不行。」

  左學猛然發覺,其實張說和鐘筆是一丘之貉,只不過張說的段數更高。

  次日是週末,沒工作的日子,鐘筆覺得自己一下子從地獄升入天堂,渾身骨頭都輕了。張說卻擾亂了她的清夢,「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商業活動,需要帶女伴,你陪我一塊去。」鐘筆嘟嘟囔囔滿心不情願,不過她更不願意看到別的女人同他一起去,只得捨命陪情郎。

  活動是在北京飯店舉行,都是業內鼎鼎有名的人物,竟然還有女明星來充場面,引來不少娛樂記者。鐘筆一看這陣仗就苦笑,平日裡躲都來不及了,這次算是跟頭栽到姥姥家了,送羊入虎口。

  果然兩人才進會場,就有記者舉著相機猛拍,「張先生,聽說您很少帶女伴出席這種場合。這位小姐可是姓鐘?是否是您在天上人間傾情告白的那位鐘小姐?兩人是否好事將近?」

  鐘筆有點不適應閃光燈的強烈白光,眼前直冒金星,好一會兒才看清來人,「是你!」上次在商場跟蹤某歌星購物順帶偷拍他們的那個記者。心中不喜,沒好氣打斷他的一連串問話:「您貴姓啊?」其實她想問候的是「你媽貴姓」,這人真他媽的八卦!

  張說十分鎮定,外交辭令用的爐火純青,「這是我的私生活,無可奉告。」

  鐘筆沖那個賊眉鼠眼的記者嘻嘻一笑,「我不姓鐘,我姓張,是他妹妹,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倆長得很像嗎?」看著他渾身一僵的樣子,十分解氣,「對不起,非常抱歉,讓你失望了。」

  怕再惹出麻煩,引來更多的娛記,附在張說耳邊輕聲說:「我就不上樓了,出去隨便逛一逛。」張說點頭,把車鑰匙悄悄遞給她,「早點回去休息。」他也沒想到是這種情況,還以為是一般的商業聚會。

  哎,好不容易一次出雙入對,卻是勞燕分飛,棒打鴛鴦。

  鐘筆心情大壞,出來轉個彎,對面就是王府井大街,東方新天地那可是北京鼎鼎有名的商場。她沿著專賣店一路走過去,如今是只能看不能買了,一個月的薪水連一件裙子都買不起。張說又摳門,獎金津貼補助什麼的,想都不用想。她思量著是不是該寫點什麼風花雪月的東西賣幾個錢補貼家用。十年寒窗,空有一身武藝,不用當真是癢得慌。

  她站在櫥窗前看模特身上的衣服,這冬天還沒到,明年的春裝就已經上市了,什麼都在提前消費,不過這衣服另類的設計不合她的口味,正掉頭要走,聽的身後一個聲音說:「你有完沒完,買件衣服逛半個小時!」

  鐘筆皺眉,這男人也太不紳士了。既然陪女朋友來逛街,就要有拋頭顱、灑熱血的覺悟,何況不過半個小時,這算什麼!當看到他身邊的女朋友時,不由得愣住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遲疑地問:「小薇?」眼前的人變了許多。

  小薇是魏建平的女朋友,當然是指以前,結婚了,然後又離婚了。鐘筆看著想說又不敢說的她,顯然對男朋友的不耐煩心有不滿,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咬著唇細聲細氣說了聲「對不起」,不由得感歎,哎,世上的事果然是說不清啊,尤其是感情。

  魏建平以前對她多好,一杯紙咖啡還怕她端著燙了手,事事都替她想得周全,就差把她捧在手心裡疼了。鐘筆曾經看的眼紅,笑稱她是「豌豆公主」,那個鋪了二十床鴨絨被還被一粒豌豆硌的睡不著覺的真正的公主。

  可是公主王子的童話沒有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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