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你可聽見我的心在動 | 上頁 下頁
二一


  周熹看著他手裡的一截樹杈,以專業人士的口吻說:「這個不行,枝幹太細了,一拉就斷,得找粗一點兒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符合標準的樹杈,天已經黑了,周熹便說:「不行,我得回去了,我媽還等著我吃晚飯呢。」左學拉著他不放,「那我的彈弓怎麼辦?」他心心念念惦記著這個。周熹說:「我回家給你做,再讓我爸在外面刷一層桐油,手就不會蹭破皮了。明天放學,還是這裡,不見不散。」

  左學看著他走遠的背影,用力揮手,「周熹,記住了啊,死約會,不見不散。」他再也不埋怨鐘筆不來接他放學了,一心盼望明天趕快到來。

  鐘筆下午跟著陳玉明提前來會場做準備工作,拉條幅,剪綵紙,發宣傳彩頁,東奔西竄,忙得不亦樂乎,然後和另外一個同事站在門口充當迎賓小姐。張說領著一群人進來,看了眼她身上穿的大紅福字旗袍,表情有點兒古怪,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進去了。然後是業內其他公司的代表陸陸續續到來,鐘筆忙著發資料、端茶倒水,穿著三寸高跟鞋滿場亂飛,差點兒沒累趴下。

  鐘筆好不容易偷了個空窩在角落裡喘氣,卻看見袁藍穿著一襲粉色露肩晚禮服風姿綽約地走進來,雲鬢高聳,肌膚勝雪,美豔不可方物,後面還跟著兩個人。張說迎上前去,剛要握手,袁藍卻先一步抱住了他的腰。他只得行西式禮節,兩人抱在一處,狀似親密地貼了貼臉頰。

  鐘筆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軟玉溫香抱滿懷,美得很,美得很嘛!再低頭瞧了瞧自己,臉上油膩膩的,髮絲淩亂,汗透衣背,精神不振,穿著酒店服務員的制服,連路上掃大街的大媽都不如!又是氣憤又是嫉妒。張說,我之所以淪落至此,還不是你害的!一口酸氣堵在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滿心是火。

  她溜到陳玉明身邊,指著袁藍明知故問:「陳姐,她是誰?」

  陳玉明「哦」了一聲,「那是袁小姐,是我們的同行。不過她這次是代表她父親的食品公司來跟我們簽合同的。聽說袁小姐和張總昔日是同學,難怪他們這麼聊得來。張總平時對人很客氣的,都不怎麼說話,交際應酬的事都是交給我們來做。」離開之前,又自言自語說了一句,「張總似乎還沒結婚哦。」

  鐘筆想起上次袁藍潑的酒水,這次又當著她的面勾引張說,新仇舊恨一起湧了上來,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對著鏡子整了整儀容,她跑出去搗亂。

  張說和袁藍站在一處說話。袁藍微笑,「上次的事,十分抱歉,惹你不高興了。今天借此機會,特地登門致歉,張說,你不會還怪我吧?」她不說潑了鐘筆一身的酒,只說惹張說不快。

  張說不想再提這事,便說:「當然不會,我知道你喝醉了。」她應該道歉的對象不是他,而是鐘筆。

  袁藍欲語又止,頓了頓方說:「鐘筆她……乃有夫之婦,又有孩子……張說,你不會還對她有什麼想法吧……」

  話未說完,張說一口打斷,「袁藍,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外人無權干涉。

  袁藍漲紅了臉,心中又氣又急又惱,還待說什麼,鐘筆手裡端著託盤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請問,需不需要喝點兒什麼?」

  張說瞄了眼她,拿過其中一杯。袁藍見到她,十分吃驚,眉頭緊蹙,「鐘筆,你這是……」她怎麼在這裡,還穿得這麼豔俗?眼睛在她和張說之間來回搜尋,似乎想找出點兒什麼。

  鐘筆笑得十分開心,「張說讓我來他公司工作,我閑來無事,就來幫幫忙啦。」張說明知她的說辭大有問題,很容易使人引起誤會,不過沒有糾正,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她又要耍什麼花樣。

  袁藍很清楚張說的個性,公私分明,極有原則,從不將私人感情帶入工作中。心中不信,可是事實又擺在眼前,不由得她不相信,於是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精彩至極。鐘筆看得心懷大暢,挑眉問:「調酒師特意調的果汁酒,要不要嘗嘗?」袁藍正需要酒水降火,冷著臉說了聲謝謝。

  鐘筆人還沒走遠,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急促淩亂的腳步聲,袁藍手掩雙唇,臉色慘白,撥開人群,急匆匆往洗手間沖去。

  張說拉住她,晃著酒杯裡的酒,一臉懷疑,「裡面是什麼?」鐘筆睜著大眼睛,看起來十分無辜,「當然是酒啊,還有什麼?難道你懷疑我在裡面動了什麼手腳?不相信——行,你看著。」拿過他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張說十分尷尬,居然紅了臉,拉住她的手道歉,「鐘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鐘筆一手甩開,斜眼看他,「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是故意的——懷裡抱著美女的感覺是不是很爽啊?」甩頭就走。她都看見袁藍的胸部緊緊貼在他身上了,他還回抱住她。擁抱有這樣擁抱的嗎?當她從鄉下來,不懂外國人的禮節啊?

  袁藍的身材一直都很豐滿,極富女人味,難怪鐘筆吃味。

  跑到沒人的角落,她忍不住揉肚子,哎喲,忍得都快憋出內傷來了。她知道袁藍排斥一切跟獼猴桃有關的東西,誰叫她們以前是情敵呢——只怕如今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嘛。她只不過端了兩杯獼猴桃酒過去罷了。她才不會做那種當眾辱人之舉呢,要做就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

  張說迎上去問袁藍有沒有事,又解釋說:「你別誤會,鐘筆說她什麼都不知道,這酒我也喝了。」袁藍一臉難受,搖了搖手,「我不喜獼猴桃的味道。」要她相信鐘筆不是故意的,除非天上下紅雨。但是又無可奈何,鐘筆做得滴水不漏,一點兒把柄都沒有落下,兩人總不可能當著眾人的面大打出手吧。

  兩人之間的梁子越結越深。

  雙方簽了合同,袁藍提前走了,臉色很差。

  鐘筆看看沒事,便跟陳玉明告假,「陳姐,我家裡還有小孩兒,能不能先走一步?」左學這小子,一個人在家,不知道有沒有造反。陳玉明以為她是單身母親,想到身為女人的難處,多有感觸,鐵腕娘子也有心軟的時候,很難得地放人,「行,你走吧,這裡由我來收場。」

  鐘筆換了衣服出來,張說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她視而不見,繞道而行。張說按了聲喇叭,她依然聽而不聞,直直往前走。張說還以為鐘筆是為了避嫌,大樓前人來人往,怕人看見惹來閒言碎語,於是開車慢慢跟在後面。到了大路上,他將方向盤一轉,擋在鐘筆前方,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鐘筆正眼也不瞧他,從車旁繞了過去。張說這才明白過來她是不高興了,連忙追下來,「你這是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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