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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衛卿聽完最後附加條件,叫起來:「什麼?」罰他抄檢討書?他有沒有聽錯?周是從桌上再拿起一張紙,說:「都是因為你,害的我被宿舍老師罰寫檢討書,每次都說內容不夠深刻,一連打回了三次,生平之大恥!全文一共九百二十七字,罰你抄一百遍!」

  衛卿突然吼出一句:「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拍案而起,握緊拳頭說:「堅決不抄!」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大義凜然樣兒。周是斜眼看他,「不抄是吧?行,我告訴爸爸媽媽去!別以為我不敢,你眼睜睜看著我挨打!」

  那他可以不用活了。忍辱負重啊忍辱負重,垂頭喪氣地說:「抄一遍行不行?」一個漫天要價,另一個也不含糊,落地還錢。周是跳起來,「一遍?」虧他說的出來!「你再討價還價,讓你抄一千遍!」

  衛卿立即噤聲。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每當他有所要求時,周是就問:「你檢討書抄完了沒?」

  他本想混過去,以為她一時興起,過後就不當真了。哪知道不抄完不讓他近身,還言明必須是親手所抄,不可找人代寫。他惟有一個字一個字乖乖地寫,每天晚上趴在書桌前,就要咬牙切齒一番。周是故意在旁邊晃來晃去,口裡故意發出驅趕動物的聲音——

  在他軟磨硬泡下,終於減到五十遍。這是血的教訓。

  不過,他也沒有輕饒周是,只不過用的是另一種方法,百無禁忌。

  他去學校找周是,遠遠的見她和另一個男孩說話,等那男孩轉身,才發覺是寧非,氣的「哼」了一聲。周是見他來了,連忙跑過來,擦著汗笑說:「你來了,檢討書帶來了?」他沒好氣的說:「都在枕頭壓著呢!」周是切一聲,做了個鬼臉,說:「熱死了,我要吃霜淇淋。」

  倆人像學生情侶一樣坐在樹下的長凳上。九月底的微風,熱氣已褪,高大的梧桐樹,不時傳來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偶爾伴著一兩聲蟬鳴鳥叫聲,再普通不過的場景,卻因為有了心上人的陪伴,簡單又快樂,平凡又幸福。衛卿忽然說:「周是,你的賬完了,我的賬還沒跟你算呢!」

  周是舔著大號的霜淇淋,整張臉都埋進去了,問:「你有什麼賬要跟我算?」她又沒做錯什麼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衛卿看著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兒,沒好氣的說:「你還不知反省!你說,你跟那叫甯非的男孩到底怎麼一回事?還跟他出去喝酒鬼混,吃了熊心豹子膽是不是!」

  周是舔著上面的果醬說:「不是早就老實交代過嗎?又不是跟他一個人,是一大群人去唱KTV!人家送我回來是基於禮貌。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啊?有完沒完——」

  衛卿氣道:「既然知道錯了,還不離他遠點?」周是瞪他一眼,「人家叫我姐姐!你想太多了!」衛卿壓根不信,同是男人,還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說:「反正你離他遠點,我看他就不順眼。」

  周是哼道:「你是嫉妒人家年輕長的又好看吧?」衛卿敲了她額頭,「我嫉妒他幹嘛呀?就一小屁孩兒,還嫩著呢。我是怕你被人給迷住了!」周是皺眉道:「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比你長的好的多了去了,我怎麼沒被其他人迷住啊?你也太瞧不起我了。」

  說的衛卿心裡暖洋洋的,笑說:「真的?真的這麼喜歡我?那咱們結婚算了。」周是露出無奈的表情,「不是說好了我一畢業就結婚嗎?就一年了,急什麼。咱們這樣不也挺好的麼。」

  衛卿不滿,「好什麼呀,免得夜長夢多,咱們乾脆把事辦了。你看人家李明成,小孩都下地跑了。」他還在這磨嘰,真是鬱悶。周是推他,「人家學姐可後悔了,說不該這麼早結婚。一生了小孩,以前計畫好的理想啊抱負啊想要做的事啊什麼的全打亂了。衛卿,人家不想這麼早結婚嘛——」

  衛卿狠狠捏了下她臉,說:「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一直說不。不要你的錢,不要出去吃飯,不要交往,不要當你女朋友,不要訂婚,不要結婚——什麼時候能乖乖點頭,說聲好呢!」感歎一聲。越是不要,越是無法自拔。

  周是委屈的說:「你之所以只記得我的拒絕,那是因為你忘記我柔順的時候了!比如現在——」她吻去他下巴上蹭上的霜淇淋。

  衛卿一點點埋怨瞬間蒸發的一乾二淨,親昵地蹭著她鼻子說:「你等著吧,總會讓你說要的。」

  十月的北京,秋高氣爽,晴空如洗,正是舉行運動會的好時候。周是為了給系裡爭光,發揮黨員帶頭作用,勇敢的參加了女子八百米長跑。其實她只是預備黨員,正因為沒轉正,所以更加積極。

  上場前先熱身,寧非跑來找她,說跑最後一名也沒關係,重在參與嘛,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他怕她到時候撐不下去,凡是女生,聽到八百米,沒有不變色的。周是忙說:「沒事,不就八百米嗎,死不了人,其實我挺能折騰的,跑的跟兔子一樣快。既然參加了,就要全力以赴。」寧非讓她自己注意點,他也有專案要參加,做準備去了。

  站在起跑線上,左右看了看,其他幾個女生好像也沒什麼精神,垂頭喪氣的看著腳下的跑道。她們研究生對運動會本來就沒什麼興趣,周是若不是為了響應號召,起帶頭作用,也不會報這該死的八百米。她甚至跑去獻了200CC的血。

  氣喘吁吁跑下來,小命去了半條,第三名,不好不壞,勉強擠入決賽。她叫苦連天,什麼,還要再跑?早知道就聽寧非的話跑最後一名好了。正想著要不要棄權,反正大學運動會也只是意思意思,參與了就行。聽見看臺上的啦啦隊沖她大叫:「周是,加油!周是,加油!」她心中一熱,硬著頭皮跑下去。可能因為新近獻過血的緣故,跑到後來頭暈眼花,強撐著沖過終點,腿一軟,倒了下去。

  寧非一直在場外跟著,一見不對,連忙沖上去扶住她。老師見她臉色煞白,面無血色,忙說:「快去醫務室,快去醫務室。」幾個同學連忙護著她進了醫務室。折騰好一陣,她才緩過氣來。醫生說她氣血太虛,注意營養,好好休息就行了,給她滴葡萄糖。她點點頭,乖乖躺在床上。

  見寧非沒走,說:「你沒有項目要參加了?」他說沒有,買了冰鎮西瓜,還有新鮮鳳梨,都是她喜歡吃的水果。怕她一個人無聊,坐在一邊陪她聊天,其他同學因為還有事,都返回運動場了。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秋日的陽光明亮如鏡,鋪天蓋地傾瀉而下,令人心情大好。周是開玩笑說:「寧非,你長的這麼好看,有沒有人把你認做女孩?」寧非聽的輕皺了下眉頭,突然打橫抱起她,輕而易舉,問:「你覺得我像女孩嗎?」周是突然身在半空,驚叫一聲,忙說:「不像,不像,你快放下我!」真是嚇到了。

  拍著胸口說:「原來你力氣這麼大。剛才只是開個玩笑,別當真,何必發脾氣呢。」說他是女孩,有這麼生氣嗎?寧非好半天才慢吞吞的說:「周是,我是個男人。」周是看著一臉嚴肅的他,強忍住笑,點頭說:「由剛才你的舉動,我完全有理由相信。」

  一瓶葡萄糖快滴完了,聽見外面廣播宣佈上午的運動會結束,不一會兒,大批同學湧進來看她。陸丹湊過來說:「周是,你東西都在我這兒呢。剛才你男朋友打電話給你,我接了,告訴他你暈倒了,他說他馬上過來。」周是謝過她,接過外套等物。

  拔了針出來,精神已好了許多,大家各自散去。周是伸了個懶腰,說:「又是生龍活虎。」比劃了下,口中說:「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運動會帶來的後遺症。寧非叫:「小心!」

  話還沒說完,周是下樓梯,一腳踩空。寧非眼明手快扶住她,連聲問有沒有受傷。周是搖頭,「沒事沒事,扭了下,到對面先坐下。」又自我嘲諷說:「知道什麼叫得意忘形麼?看我就知道了。」禍不單行啊。

  忽然對面有一個男生高聲叫:「寧非,你跑哪去了?上午的立定跳遠是不是沒參加啊?」寧非頓了頓,看了眼周是,然後若無其事地說:「我一直以為是下午一點半。」那男生走過來,手上拿著項目表,說:「你怎麼看的時間,明明是上午十點半開始的,下午的那是鉛球。大家到處找你呢,沒見到你人,還以為出什麼事了。」甯非道歉,那男生只嘀咕幾句就走了。

  周是看著他,有些疑心,說:「你怎麼會記錯了時間?廣播裡都有播的。」他避開她的眼睛,說:「我沒聽到廣播,你聽到了嗎?」那時他們已在醫務室,哪有注意這個。周是於是不說話了,坐在椅子上,掀起褲腿,有點腫。

  寧非在她身邊坐下,仔細察看,說拿冰敷一下會好些。周是忙說沒事沒事,扭了腳而已,緩一緩就好了。寧非很著緊,「你先在這坐著,我去小賣部要人家要點冰,你回去用布包好,放在腿上,很快就能消腫。」

  他一走,就有認識的同學上前,笑說:「周是,幫幫忙,把這個給你那個宇宙超級無敵美少年弟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誰叫我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呢。」人人都知道甯非跟周是關係非同一般,一開始也有人懷疑。可是因為周是整天強調寧非是她弟弟,大家都以為他們真是親戚關係,再說她已經有個鑽石王老五的未婚夫,對此釋然。

  周是笑駡:「你說世上有這麼好的事麼?你受了人家的好處,我卻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這也太過分了!」她笑說:「行了行了,下次請你吃東西。反正東西送到了就行了,我走了。」一溜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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