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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夏原站起來端水果沙拉,不經意抬頭,看見範裡站在門口,眼睛到處搜索,像是找人的樣子,揮手喊:「怎麼來這兒了?找我嗎?」範裡見他也在,走過來寒暄:「不是,找別人呢。」鐘越沒有走近,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微笑著點頭示意。

  範裡剛想介紹,何如初隨著她的目光轉頭,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強笑說:「嗨,鐘越,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真是萬萬沒想到。

  更吃驚的是鐘越,從頭到腳打量她——從前一頭海藻似的長髮現在剪短至耳下,斜斜分開,露出一張白皙素淨的小臉;耳朵上戴了一對小小的寶石藍海豚抱球狀的耳環,十分精緻;上身是一件白底黑色粽葉圖案不對稱樣式小毛衣,下身穿了件剛到膝蓋的紅黑相間褶皺式格子裙,美麗卻不張揚,像一幅畫。抬眼看他的樣子,是那麼熟悉卻過於安靜。一時間,他竟不知說些什麼,只微微點了點頭。

  範裡看著他們笑:「原來你們認識?」鐘越對她介紹:「這就是何如初。」心中的震驚仍沒有消退。範裡吃驚不已,連聲說好巧好巧,對一頭霧水的夏原解釋:「我們是來找何如初的,沒想到你們在一塊兒。更巧的是,大家都認識。」四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是難得的緣分。

  夏原忙站起來讓座,招手叫服務生,四人重新坐下。鐘越看著對面形象氣質大變的何如初,心中有許多話要說,只是當著別人的面,連最簡單的話都問不出口。範裡好奇地打量他們,笑著說:「鐘越,你這樣急著找何如初,有什麼事嗎?」

  鐘越微微點頭,不答,好一會兒說:「何如初,你這個樣子,若是走在路上,一時間,以前的同學恐怕都認不出來了。」何如初低頭,掩飾地喝了口飲料,問:「變化這麼大嗎?只是剪了頭髮而已。」夏原很感興趣她以前是什麼樣,催著讓她說說。鐘越笑著代答:「她以前頭髮很長,老愛穿卡通圖案的衣服。我們大家曾笑她是卡通人物。」

  何如初忙問:「我怎麼不知道?」鐘越微笑:「哪裡敢讓你知道,又不是不要命了。」夏原笑起來,「何如初,沒想到你這麼剽悍,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何如初搖頭苦笑,連聲辯解:「不是的,不是的。」一臉認真的神情,弄得範裡都笑起來,「哎呀,何如初,你真可愛。」

  她見大家都在笑,訕訕地不說話了。大家說了幾句閒話,范裡想鐘越心急火燎地找何如初,只怕有事,當著自己和夏原的面不好說,於是邀著夏原先走了。夏原送她回宿舍,路上說:「這個鐘越跟何如初又是怎麼一回事?」

  範裡沉吟了一會兒,說:「聽鐘越說,兩人以前是高中同學。何如初好像出了什麼事兒,他急著找她,一刻都等不得。」夏原轉頭,「哦,是嗎?」輕輕一句帶了過去。鐘越那個人遇事沉穩,可不像是會輕易著急的人。兩人心裡雖各有想法,卻都沒有說出來。

  第二十二章 心酸的憐惜

  這裡,鐘越看著何如初,歎氣說:「你變了很多。」剛才也說過這樣的話,此刻完全是兩樣的心情。何如初勉強笑了笑,說:「都上大學了,不是小孩子了,當然跟以前不一樣。」

  鐘越從未聽過她這樣蕭索黯然的語氣,抬頭看她,往日純真無瑕的眉眼似乎已有了哀傷,心裡堵堵地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微微抱怨:「你人在這裡,也不跟我們聯繫。你知道,我……」他硬生生打住話尾。

  何如初抱歉地笑;「不是我故意不說,先前我並不知道你也在清華大學,大家在哪兒都不知道,也沒有聯繫方式。高考、估分、錄取的事我一概不知。」

  鐘越沉默,問服務生要了紙和筆,說:「你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何如初說了。他端端正正寫在紙上,小心翼翼收起來,放在裡面的口袋裡。沉吟半天,還是問了出來:「高考完,我打電話找過你,還問過許老師,一點兒都不知道你的消息。你……還好嗎?」

  何如初來回撥弄手裡的吸管,眼睛看著某處發呆,緩緩說:「這幾個月,我在美國待著呢。家裡……出了點兒事。姑姑在美國定居,就把我接過去住了幾天。本來說讓我在那邊繼續念大學的……」

  鐘越問:「那為什麼又來這裡念了呢?」她用勺子挑了塊冰出來,含在嘴裡,直到完全化了才說:「那裡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整日整夜說英語,又快又難懂,粗聲粗氣的,東西超級難吃,說話做事跟我們反著來,什麼都不一樣。有一次在街頭還看見過持槍搶劫……反正不喜歡,就回來了。」以前從沒有想過出國念書,所以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心理上受的衝擊更大。

  鐘越默默點頭。她左右看了看,說:「都吃完飯了,咱們出去說吧。」兩人沿著柳堤慢慢走著,深秋的微風吹在身上,雖有涼意卻不覺得寒冷。鐘越想起來,問:「韓張早就知道你在這兒嗎?」她搖頭說:「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我來這裡念書,除了家裡人,其他人都不知道。

  鐘越很想知道她為什麼會缺考,卻始終不敢問出來,一直按捺著,說起其他事來:「有一次我在圖書館,像是見到了你,抬頭找時,卻不見了。」何如初笑了笑,說:「好不容易辦了一張你們圖書館的卡,我只去過一次,是為了借參考資料。我是九月底才回的國,直接就到現在這個學校參加入學考試,第二天得到通知說錄取了,我就來這裡念書了。」

  鐘越問:「那這中間你沒有回上臨嗎?」她頓了頓,點頭:「沒有,直接來念書了。因為我到的那會兒人家已經開學了,是因為入學成績特別好,人家才破例收的,所以沒有回家。」特意解釋這麼多,不能不說是掩飾和逃避。她怎麼還願意回家呢?想都不願再想了。

  走到橋邊,她抬手看了看表,說:「下午我還有課呢,要先走了。」鐘越便說:「我送你去教學樓,離這兒挺遠的。」轉身又送她回來,隨口問:「都學些什麼?跟我們一樣嗎?」

  她搖頭:「不一樣,主要是學英語,還有專業課。課本都是英文版的,那些蝌蚪文一看就煩,讀起來非常吃力,對著文曲星,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查。老師基本上是外籍教師,不會說漢語,全用英文授課,一碰到專業名詞,聽得半懂不懂的。跟人家說的一樣,雞同鴨講。」她都這樣,班上的其他同學就更不用說了,完全是雲裡霧裡,似乎講臺上的外國老頭兒說的是法語,聽不懂理所當然。

  鐘越安慰她:「剛開始不習慣,慢慢就好了。」她點頭,笑著說:「以後等我完全聽懂了,基本上就成才了。」鐘越又說:「其實我覺得你這個學校很好,不論是硬體設施還是師資力量,都很不錯,專業性非常強。只要好好學,將來到了社會,只怕比我們學校的學生還厲害。」

  她微笑不語。是啊,只要好好學,到哪兒都要好好學。教學樓近在咫尺,她站在臺階上,朝他揮了揮手,轉身進去了。

  鐘越看著她右邊滑下來的頭髮遮住了眉眼,很想替她別到耳後,手指張張合合——這樣做,畢竟是太冒失了。一個暑假過去,彼此的心境似乎發生了改變,他不敢確定她的感情是否和往日一樣。尤其是再次見她,身邊已坐了其他人。夏原,看起來很不錯。他還是第一次在清華大學看見有人長得那麼好看。

  下午沒課,鐘越坐在自習室裡怎麼也定不下心來,乾脆收了書本,去找韓張。韓張見到他有些驚訝,笑著說:「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請他到大講堂附近的小咖啡館坐。他笑著搖頭:「我還是頭一次來北大,都說未名湖漂亮,正好看看。」韓張便領著他逛,笑著說:「看多了也就這樣,綠化好,比你們學校精緻些。原本就是王爺的府邸,沒什麼稀罕的。」

  兩人沿著白石板鋪成的小徑一路走來。鐘越交給他一張紙:「這是這次同學聚會的名單,一共有十三人,你看看怎麼安排好。」韓張謝過他,收起來,調侃道:「十三,真不是個吉利的數字。」原以為他是特意送名單過來的,其實打個電話就成,沒想到他說:「我今天見到何如初了。」韓張大吃一驚,忙問:「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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