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初情似情 | 上頁 下頁
三五


  鐘越沒好氣地說:「張炎岩,你還有心情開我玩笑!何如初——她突然缺考,又一下子銷聲匿跡,誰都會擔心——」聲音充滿感情,又不好太過表露,漸漸低沉下去。

  張炎岩嘆息一聲:「何如初,真是很不幸。既然都在北京,還同在清華大學,多麼難得,大家應當去看看她,給她一些支持和鼓勵。」

  鐘越簡直等不及,一到下課,書包也不要了,托人帶回去,匆匆忙忙跑了,連範裡連聲叫他也沒聽見,一頭往樓下沖。待站在路上,才迷茫起來,這個所謂的國際學院到底在哪兒?他根本就沒聽說過。清華大學這麼大,一棟一棟樓地找,還不跟大海撈針一樣?

  他拉住幾個學長學姐問,都說好像是有這麼個學校,具體在哪兒就不知道了,建議他去問輔導員,可能比較清楚。老師都下班吃飯去了,他這會兒正急呢,靈機一動,問旁邊打掃的清潔工:「師傅,您知道清華大學有一個和美國什麼大學合辦的國際學院嗎?怎麼走?」他想這些職工長期在清華工作,學校的事情大概知道一些。哪知道這個大嬸抱歉地說她也是新來的,不知道。他就這樣無頭蒼蠅似的亂撞,還真有點兒病急亂投醫的味道。

  範裡遠遠見他跟清潔工胡亂比劃呢,走過去才聽明白了,待他問完,拉他過來,笑著說:「原來你急急忙忙下來問的是這個啊,早知道問我不就行了?我正好有朋友在那裡念書。」

  鐘越大喜,忙問在哪兒,說要去那兒有急事。範裡便說:「我這會兒也沒什麼事,帶你過去吧。那個地方挺難找的,七彎八拐,躲在旮旯裡,外人還不讓進。」他連聲說謝謝。

  繞了好多路,範裡指著一棟灰白色的大樓說:「喏,這就是他們的教學樓,不過這會兒肯定沒人,都下課了。」見他似乎很急的樣子,便說,「我帶你去他們宿舍樓看看吧,只是有點兒麻煩,沒卡不讓進,出入還得登記。」

  來到一座低矮的宅院前,三層樓的仿古建築,丁字形一色排開,琉璃瓦鏤刻窗,古色古香。四周綠竹掩映,柳槐環繞,中間一座不大的噴池,水花在空中灑落成半球形,順流而下。環境清幽,寧謐安靜。從外面可以看到走道上擺滿了盆栽的菊花,碗口大小,五顏六色,開得十分熱鬧。風中遠遠聞見清香。

  範裡輕聲說:「這是他們的宿舍樓『菊苑』,左邊住的是男生,右邊住的是女生,兩人一間宿舍,條件很不錯,設備一應俱全,看得挺羡慕的。他們跟咱們學校一樣,陽盛陰衰。」介紹完,又問他要找誰。

  他遲疑半晌,既不知道何如初的宿舍號也不知道她在哪個班,光知道一個名字,怎麼找?正為難時,範裡拍手說:「有了,你跟我來。」走到來客登記處,轉頭說:「他們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北京本地的。外地人本來就顯眼,再加上是女孩兒,應該不難找。」問了工作人員,電腦上查了,說有這個人,但是不肯讓他們進去。

  範裡是宣傳部的,說話跟演講似的,口才好,由她出面跟工作人員交涉。兩人拿出證件說他們是清華大學的,有事來找同學。工作人員看了,態度變得客氣起來,委婉地說這是規定,若沒有內部人員陪同,是不讓進的。話雖如此,口氣已經有所鬆動。兩人自然不肯放棄,杵在門口繼續遊說。

  一個經過的女同學好奇地張望,聽明白了便說:「你們找何如初啊,她不在宿舍,這會兒在餐廳吃飯呢,進去也白進去。」

  鐘越忙細問。那人聳聳肩,「我跟她一個宿舍。上完課問她回來不,她說大家約好了十二點在『水木閣』集合,也不知道什麼事兒,早就去了。你們要找她,去旁邊那家門口掛南瓜燈的餐廳就是。」兩人謝了她,往餐廳找來。

  何如初十二點整走進餐廳,站在門口到處張望,忽然聽到背後傳來聲音:「看哪兒呢?這兒呢,快過來。」夏原坐在靠窗口的位置,斜對著正門,正笑著對她招手呢。

  她四處看了看,坐下問:「怎麼就我們兩個人?其他人呢?」夏原奇怪,「什麼其他人?本來就我們倆啊。」她這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竟然是約會!臉色變得遲疑起來。夏原見她那樣,便說:「都是同學,我請你吃頓飯,難道你連這點兒面子都不給?」她只好地說:「不是這樣的,只是無功不受祿而已。」解釋得有點兒勉強,神態舉止有一種說不出的笨拙。

  夏原見她這樣生澀的表現,知道她不慣於這些,主動說:「我說你是不是多想了?大家在一起吃頓飯而已,以後這樣的事還多著呢。既然你不好意思,下次換你請我,我可不會客氣的啊。」

  他這樣一說,何如初反而坦然,覺得自己是太多慮了,這裡的人和家鄉的人不一樣,沒那麼多虛的禮數客套,熱情直爽,男女間的尺度也大許多,經常見大家又打又鬧的,畢竟不是高中了。當下點頭,「好啊,你想吃什麼,我請你。」說著當真拿出錢包。

  夏原只是笑。在北京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兒,說什麼是什麼,句句當真。有兩人吃飯讓女孩付錢的道理嗎?傳出去他面子都丟盡了。剛才說的敷衍話,偏偏她還就當真了,真是天真得讓人又好氣又好笑。何如初的在男女情事上的天真,讓他感覺十分新鮮。原來還真有人這麼大了,什麼都不知道的。

  他也不阻止她,招手叫來服務生,問她想吃什麼。她看了半晌,點了一個套餐。他問:「這就夠了?」見她點頭,指著甜品對服務生說,「來個這個,吃完後上。還要兩份湯,新鮮水果先上兩盤。」何如初見端上來一大堆東西,忙說吃不完。他頭也不抬說:「吃不完慢慢吃,有的是時間。」

  夏原見她一個勁兒悶頭吃飯,便說:「少吃點兒,我給你叫了一杯霜淇淋,這家店新推出的,你嘗嘗看,喜不喜歡。」見她手動了動,連忙起身,倒了杯飲料給她。何如初忙說謝謝。這樣殷勤周到的服務,讓她有種受寵若驚之感。

  霜淇淋端上來,夏原又起身幫忙拿勺子吸管。這些細節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一種禮儀習慣。注意到這一點兒,她也就安然享受他的服務,嘗了一口,真的非常美味,是以前她在家裡都沒有品過的味道。夏原問:「還行嗎?我自作主張點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她實話實說:「好吃。以前在家裡沒吃過。」夏原笑:「這個也沒吃過?那你在家都吃些什麼?」

  她想了想,說:「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夏原有點兒驚訝,「想吃什麼你不會自己買嗎?」她挖了一大勺草莓汁,含糊地說:「很少,我媽媽不大讓我吃這些,說容易吃壞肚子。而且,邊吃飯邊說話也是不允許的。」

  由此,夏原得出一個結論,何如初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乖乖女,人生純粹是一張白紙。他「嘖」了一聲,說:「我就奇怪了,像你這樣的人,應該是起早摸黑、認認真真念書的那種,怎麼跟他們一樣來這兒上大學了?」

  何如初聽得一怔,看了他一眼,立即低頭,慢慢說:「成績不好唄。」她不想別人知道事情真相,連自己也不願再提起。

  夏原覺得此刻的她突然又不像是一張白紙,若無其事的表情下,似乎隱藏了許多的東西,帶點兒神秘的氣息。知道不能繼續問下去,立即岔開話題說:「初來北京,還習慣嗎?」

  她搖頭,緩緩說:「不習慣,什麼都不一樣。我問食堂師傅要調羹,人家不知道是什麼,後來硬說是勺子才明白過來。還有,我們家沒有人生吃蔬菜,我頭一次見了,很吃驚,簡直不敢相信菜也可以生吃的。包菜在這裡叫圓白菜,或稱洋白菜,曾被人取笑過……」她告訴他許多覺得彆扭的地方。

  夏原聽得津津有味,笑著說:「原來你們那兒是這樣的啊!還有呢還有呢?」她笑了笑,說:「現在好很多了,慢慢適應了,入鄉總要隨俗的。」他挑眉,「沒想到你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其實挺不錯的嘛。」兩人漸漸熟稔,話多了起來,邊說邊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