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一五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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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皇后對封號一事似乎不怎麼熱衷,轉而問:「那個叫雲兒的女子,你很喜歡?」燕蘇聞言笑嘻嘻看著她,叫了聲:「母后!」王皇后瞪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說:「哎,你這孩子,我不喜歡又有什麼辦法呢。照你這性子,我還管得動你麼?」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不緊不慢說:「大概是天意吧,天意叫你們糾纏在一起。我就是想阻止,阻止得了嗎?哎,天意如此,因果報應——」 燕蘇對她這番話迷惑不解,卻沒有細問。王皇后大概因為禮佛的緣故,時常說一些宿命、天意、因果、報應這樣的話,他聽的習以為常,不以為意。拉著王皇后的手說:「母后,難道你不喜歡雲兒?她為了我,吃了許多的苦,差點連命都沒了。」話裡帶著幾分討好的味道。 王皇后面無表情說:「我今天便同你把話說清楚。我不是不喜歡她,只不過不喜歡她和你在一起。你也曾為了她,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們兩個,猶如一對雌雄劍,卻不是齊心協力、上陣殺敵的寶劍,而是飲鴆止渴般互相刺進對方胸膛,傷人傷己。蘇兒,男子漢大丈夫建功立業、名垂千秋才是正途,你對她用情如此之深,是禍不是福。最後,只怕會害了你,還有她。」臉色一變,沉聲道:「哀家明天便派人送她出宮。念在她曾經救過你的命的份上,你放心,母后會找人好好照顧她的。」 燕蘇魂飛魄散,萬萬料不到王皇后是這般態度,忙跪在她跟前,祈求道:「母后,你送她走,難道我不會把她找回來嗎?若是,若是你真要對她不利,兒臣,兒臣也只有學魏司空了!」魏司空和孫一鳴當年的事,鬧得很大,甚至傳進了宮裡。王皇后氣得渾身顫抖,指著他鼻子大聲罵道:「你,你說的什麼胡話!難不成你還想為一個女人殉情不成!」燕蘇連連磕頭,額頭撞擊地板,發出「咚咚咚」的悶響,「母后,兒臣求你了!」 王皇后對燕蘇自小就十分寵溺,千依百順,所提的要求幾乎沒有不答應的,才養成了他這樣驕橫霸道的性子,此刻見他額頭磕破了皮,鮮血流了出來,忙拉他起來,長歎一聲:「罷罷罷,你這樣,叫我如何是好?我愧對你母親的在天之靈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殫精竭慮、苦心經營的二十多年,說不定因為那個女人功敗垂成,她——,哎!」說罷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燕蘇忙說:「不會的,不會的,雲兒哪有這麼厲害,她又不是紅顏禍水!就算母后在天之靈知道兒臣有了心上人,也一定會為兒臣感到高興的。」 王皇后閉上眼睛撫著額頭無力地說:「蘇兒,我問你,是不是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肯送她出宮?」燕蘇雙唇緊抿,重重點了點頭。王皇后甩了甩袖子站起來,冷聲說:「如果我要殺她呢?」燕蘇抬頭直視她,眸中寒氣一閃而逝,臉上神情陰鬱的可怕。王皇后見他竟然對自己眼露殺氣,心灰意冷垂下肩膀,揮手說:「你走吧。」 燕蘇站著不動,不放心地喊了一聲:「母后,兒臣求您了!」王皇后輕輕籲了口氣說:「哎,蘇兒啊,母后最瞭解你不過,既然你硬要跟她在一起,母后也只能隨你去了,難不成要我們母子為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我終究不是你親生母親,管不了你這許多了。以後會發生什麼,隨它去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放心,我不會為難雲姑娘的。經過今天這事,她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第一個脫不了干係的恐怕就是母后我。」忍不住指著燕蘇罵:「蘇兒,你真叫我寒心。」 燕蘇自知傷了姨母的心,竟然連「我終究不是你親生母親」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懊悔得不敢抬頭,可是垂下的眼睛卻忍不住露出笑意,吱吱唔唔解釋:「母后,兒臣,兒臣不孝,可是,可是雲兒她——」 王皇后啐了他一口,攆他走:「哀家累了,你走吧。」燕蘇倒了一杯熱茶,恭恭敬敬說:「母后,蘇兒罪該萬死,您喝杯茶潤潤嗓子,以後蘇兒加倍孝敬您。」王皇后又是氣又好笑,無可奈何接過來,他這才笑嘻嘻走了。 時節已到了夏至,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宮裡綠樹如茵,繁花似錦,一派熱鬧景象。雲兒既畏寒又怕熱,白日裡熱得滿頭大汗,袖子挽到手肘處,直嚷嚷要吃冰鎮酸梅湯;半夜寒氣侵體還要泡滾燙的熱水澡療傷驅寒,如此一冷一熱來回折騰,燕蘇又沒法跟在身邊時時刻刻盯著,稍不注意,她便病倒了。躺在床上滿頭虛汗,臉色蠟白,哼哼唧唧滾來滾去。 以前給她看過傷的老御醫孫毓華把了脈,拈著發白的鬍鬚說:「雲姑娘,你體內寒氣深入肺腑,若是想痊癒,平日裡飲食方面可得好生注意,冷的,葷的,涼性的,辣的,刺激性的,最好還是不吃為妙。還有,雖說是夏天,切莫貪涼,便是三伏天,也得多穿件衣裳。」雲兒越聽越沮喪,耷拉著腦袋說:「孫大夫,你直接說我可以吃什麼好了。」孫毓華低頭開藥方,咳了一聲說:「放心,餓不死的,忌油葷而已,清粥小菜還是可以吃的。雲姑娘,你好生養病,我走了,皇后娘娘還等著我回話呢。」雲兒半撐起上身,有氣無力謝過他。 綠袖拿過藥方,送孫毓華出來,問:「孫大夫,雲姑娘這病,沒什麼大礙吧?殿下可是發了狠話,雲姑娘再要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要拿我們這些伺候的人問罪呢。哎,雲姑娘年紀輕輕,又練過功夫,可是身體看起來似乎不大好哇。」孫毓華似乎在想什麼,心不在焉應了兩聲,直直往前走。綠袖一把拉住他,抿嘴笑道:「孫大夫,您老往哪兒走呢,也不看路。」孫毓華抬頭一看,一棵樹正擋在眼前,差一點就撞上去了,連忙後退兩步,笑說:「人老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 王皇后正在吃糕點,見孫毓華來了,對身後伺候的宮女說:「伺坐。把這碟子水晶百合糕拿給孫大夫嘗嘗。」孫毓華謝過後,斜側著身體坐了。王皇后喝了口普洱茶,不怎麼在意問:「雲姑娘身子可好?」見孫毓華欲言又止,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心中會意,讓身邊伺候的人都退下去。 孫毓華說:「雲姑娘身上的寒氣,深入骨髓,非藥石可救也,下官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方法徹底根治,只能慢慢將養,看以後是不是有所好轉。」說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王皇后愣了一下,臉色慢慢變了,頓了頓問:「當真這麼嚴重?不能救嗎?你可是宮裡醫術最好、資格最老的御醫。」孫毓華搖頭說:「娘娘,雲姑娘身上這寒氣,由來已久,脈息若有似無,也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活到現在,本來就有違天道,再加上她身子近日似乎受過重創,只怕,只怕——」 王皇后沒想到情況這麼糟糕,左手牢牢抓著扶手,前傾著身子問:「那麼,是不是有性命之憂?」察覺到自己有點過於焦急,忙又掩飾性地說:「太子殿下,可是很喜歡她呢。」孫毓華歎了口氣,無力地說:「這些倒還罷了,還有更糟糕的。」王皇后一驚,抬頭看著他。孫毓華一字一句慢慢說:「我剛才給雲姑娘探了脈,脈象雖然微弱,但是毫無疑問,是喜脈。」王皇后心裡咯噔一聲,驚詫地站了起來,確認似的問:「什麼,喜脈?」 孫毓華重重磕了一個頭,顫顫巍巍說:「下官不敢隱瞞。可是照雲姑娘這身體,自己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更何況孩子——」王皇后回過神來,重又坐了下來,問:「這事,雲姑娘知不知道?」孫毓華搖頭,「下官沒敢說,連殿下都不敢告訴。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殿下和雲姑娘要是知道了,空歡喜一場,難免傷心。下官心想還是先回稟娘娘再作商量。」 王皇后點頭道:「還是你做事穩妥。這事你誰也別說,自個兒爛在肚子裡。我自有主意。你要是敢洩漏一句,別說哀家饒不了你,太子殿下痛失小殿下,到時只怕得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雲姑娘說不定也得找你拼命。」孫毓華嚇得滿頭大汗,一連磕了好幾個頭,「下官知道輕重,絕不敢多說一個字。」王皇后揮了揮手說:「行了,再磕你這把老骨頭都得磕散了,起來說話吧。 雲姑娘的病以後就由你負責,你可得盡心盡力啊。可別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臨老栽跟頭,一頭栽進了棺材鋪。你先下去吧。」 孫毓華忙說:「下官絕不敢偷懶。」心中叫苦不迭,攤上這雲姑娘,跟把一座瘟神請進家門有什麼兩樣?聽皇后娘娘這話,似乎不怎麼中意雲姑娘,只是礙于太子殿下,不好有所動作。這位皇后娘娘雖然不似以前那位手段狠辣,可是雲姑娘身子這般差,又是一介江湖女子,既無家勢又無背景,縱然懷有龍種又能怎麼樣呢?借著他的手,萬一要是有個什麼意外——太子殿下會放過他嗎?一時間憂心忡忡,失魂落魄出了缺月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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