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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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敢怒不敢言,盯著他後背,恨不得一劍戳出個血窟窿。憤憤地想,反正他喜歡的是男人,就當是長得過分漂亮的女人好了。她粗魯地扯下他的上衣,一直褪到腰間,只見他的後腰處青中泛紫,蹭破了皮,腫了一大塊,襯著雪白如緞的凝脂肌膚,十分明顯。燕公子線條優美的脊背覆在刺繡精緻的錦被上,看起來勇猛不足,柔美有餘。他趴在那兒一動不動,俊美乖巧仿如鄰家美少年,令人很難想像他手握龍泉劍,滿身煞氣,殺人不眨眼,化身為地獄惡魔的樣子。 雲兒伸手輕輕壓了壓傷處,問:「疼不疼?」他不屑地輕笑出聲,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還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還怕疼嗎?」雲兒撇嘴道:「怎麼是第一個?我不信。難道你小時候摔倒了,你父母也不問嗎?」他緩緩搖頭,「記得有一次我不小心絆倒了,頭磕在石頭上,那時候我只有五六歲,血流了一手,不等我哭,底下伺候的奶娘、丫鬟、侍衛黑壓壓跪了一地,大家面如死灰、誠惶誠恐向我叩頭請罪。」 她愣住了,問:「那你父母呢,不問你疼不疼嗎?」他自嘲地笑了笑,神情顯得十分寂寥,「我父母知道後,將所有跟在我身邊的人重打四十大板,近身伺候的四個丫鬟全部處死。」雲兒駭得合不攏嘴,睜大雙眸,攥緊雙拳罵道:「太過分了,不就是磕破頭,流了幾滴血嗎?又沒有死人,為什麼動不動就殺人?」 他重重「哼」了一聲,「你三番兩次冒犯我,連龍泉劍都敢偷,就算長了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現在知道怕了吧?」雲兒瞪著他,手在他傷處用力捏了一把。他「啊」的一聲大叫,摸著後腰坐起來,吹鬍子瞪眼睛地吼:「幹什麼,不想活了?別以為我真捨不得殺你!反了這都!」雲兒眼睛看著屋頂,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說:「沒幹什麼啊,傷口腫了,得揉一揉才能活血化淤啊。你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我若想要你的命,早下毒手了,還用等到今天?」 燕公子心想,說得也是,她若心存不軌,偷劍那晚自己早就沒命了。他忍下這口氣,齜牙咧嘴地說:「你下手不會輕點?要在平時,你早被拉出去亂棍打死了!」雲兒「哼」了一聲,不屑地說:「怪不得爹不疼媽不愛的,就你這兇殘樣兒,是人都得躲著走。」燕公子立刻怒了,冷笑著說:「看來你是成心找打!」一拳就轟了過去。 雲兒武功不咋地,反應卻很快,一見不對,抱頭滾在床上,鞋子也沒脫,一溜煙躲到床的最裡邊。她見他怒不可遏,大動肝火,連忙舉手說:「開玩笑,開玩笑,我不也是爹不疼媽不愛的,流落江湖,無依無靠嘛,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她乾笑了一下,訕訕說:「你說這下手不重的話,怎麼化得開淤血呢,是不是?」 燕公子生性愛潔,見她穿著鞋子就這麼跳上自己的床,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怒吼:「你給我下來!」胳膊一伸拽住她,一把把她甩在地上,哪有半點憐香惜玉之心。同時氣急敗壞地站起來,指著她鼻尖說:「全部換了!」 雲兒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什麼全部換了?」燕公子將床上的被衾、繡枕、軟墊統統扔下來,嫌惡地說:「還不快換新的!」雲兒暗罵他多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可憐兮兮地說:「怎麼換?我不會……」 燕公子氣得瞪大眼睛看她,見她一臉不知所措的樣子,深深吸了口氣,按捺住火氣,指著房間後面的檀木櫥櫃說:「裡面有新的。」見她沒有動,「嘖」了聲,不耐煩地說:「嘿,傻了你,還不快去拿。」說完作勢就要踹她。雲兒只得爬起來,磨磨蹭蹭抱了一套被衾回來,堆在床頭,發了半天呆,回頭看了他一眼,懦懦說:「我不會鋪床。」 燕公子一時無語,冷著臉逼近她,一步一步,落地有聲,如踩在人的心窩上。雲兒趕緊撒腿跳開,說:「我不會……是真的,但是我,我……我可以找會的啊。你等著啊,我這就給你叫人去。」一陣風沖了出去,剛巧在外面的過道上碰見一個美婢,手裡提著一籃子不知道什麼花,清香沁人心脾,一串串攢在一起,紅燦燦的開得甚是熱鬧。她忙拉住人家,笑臉相迎,「姐姐好,你這是要上哪兒?」 那美婢面容姣好,身姿纖細如弱柳扶風,眸光一閃,上下打量雲兒,見她面生得緊,笑著說:「妹妹在哪兒伺候?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雲兒料想哪有不會鋪床的丫鬟啊,自己是被逼的,當然不算,就是會,也不能這麼沒骨氣給仇人鋪床疊被啊,笑著說:「姐姐快來,你家公子大發雷霆,說床沒鋪好呢。」她挽著人家的胳膊就往裡拽,邊走邊問:「姐姐叫什麼名字?」 「我叫失失。」 雲兒側過頭看她,「施施?好名字!」 她搖頭笑著說:「不是西施的施,是失落的失。」 雲兒挑眉「哦」了一聲,湊過去小聲說:「你家公子脾氣不好,待會兒進去後小心點兒。」失失奇道:「為什麼是我家公子,難道不是你我二人的公子嗎?」她不屑道:「哼,想得倒美,我才不是他的粗使丫鬟呢,任打任罵——好了,閒話少說,我們先進去吧。」馮陳守在外面橫劍攔住雲兒和失失的去路,皺眉看著兩人不說話。雲兒指了指裡面,說:「好啊,你去給你們家主子疊被鋪床,端茶倒水,我還巴不得呢。」 好狗不擋道,主子奴才一個樣兒,真是討人厭。 自從她上次偷劍跑了,又經東方棄大鬧別院之後,這裡便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守得比銅牆鐵壁還嚴,別說人,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裡面傳來燕公子的聲音,「馮陳,讓她進來。」聽起來他甚為不快。雲兒對馮陳吐了吐舌頭,大搖大擺推門進去,拍手說:「好啦,鋪床的人我給你找來了,我能不能回去睡覺了?」他橫了她一眼,陰沉沉地說:「你給我老老實實在這兒站著,哪都別想去。」轉頭打量跪在地上手上還挎著花籃的失失,「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失失低著頭回答:「奴婢叫失失,進府有段時間了,一向不在公子跟前伺候,所以公子不認得。」他微微點頭,「說話挺清楚的,你起來吧,收拾好你就下去。」他手裡捏著一枚黑色棋子,自顧自坐在那兒下棋。 失失將腕間的花籃掛在窗邊,就著盆裡的水洗了手,擦乾後放在小巧精緻的香爐上熏了熏香,展開絳紫色的軟被,往空中這麼輕輕一揚,一條寬大的錦被鋪得四平八穩,無一絲褶皺。雲兒搶上前要幫忙,她噓了聲,推開她小聲說:「公子愛乾淨,被褥這些東西,不讓人亂碰的。」自己走到對面,將邊角處抹平。雲兒訕訕地退下來,嘿嘿笑著說:「你鋪床的動作真好看。」她低聲笑,「這算什麼,你在公子身邊伺候,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雲兒努了努嘴,挑眉不說話。 失失手放在腰側,行了個禮,柔聲道:「公子,床鋪好了。」燕公子眼睛盯著棋盤,頭也不抬,沒任何表示。她等了會兒不見動靜,對雲兒使了個眼色,輕輕帶上門走了。雲兒兩隻眼睛溜來轉去,見他一心只顧著下棋,渾然忘我的樣子,心想自己還是不要站在這兒礙眼比較好。她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學螃蟹的樣兒橫著身子往門口躡手躡腳移去。將指尖悄無聲息地搭在門扉上,像幹了什麼壞事似的口舌有些乾燥,心跳得很快,眼看下一秒她就要脫離苦海,身後卻傳來極其溫柔的一聲,「你去哪兒?」 燕公子背對著她,眼睛仍然盯著棋盤,右手緩緩落下一子。雲兒乾笑數聲,「呵呵,呵呵,沒去哪兒,你總不能連茅房也不讓我上吧?」 「屏風後面有夜壺,我允許你用。」燕公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雲兒耷拉著腦袋走過去,這哪是夜壺啊!亮澄澄的金漆琺瑯陶瓷,底部擦得比鏡子還亮,居然還有香味。對著這麼一個混世魔王,隨時有生命危險,哪還尿得出來,她硬著頭皮說:「我突然又不想上了。」 燕公子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既然如此……」張開手臂,示意她更衣。雲兒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只得悻悻站到他跟前,毫不客氣地掰開他的金絲纏邊玉腰帶,一把扯下深藍色外衫,動作一點都不輕柔。脫就脫,又不是沒看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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