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李李翔 > 十年懵懂百年心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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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華佗一把拉住她,知道她打算以身犯險引開官兵,好讓自己和采荷逃走,「不行,不行,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東方棄回來了,我怎麼跟他交代!」 雲兒罵道:「你笨啊,一塊被抓,連求救的機會都沒了。你們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東方,天底下沒他辦不了的事。放心,我死不了,抓到人不還得先審訊嗎?」她明知前面凶多吉少,也許有死無生,還是毅然走了出去,打開門時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叮囑說:「我會儘量拖延時間,你們一定要逃出去找到東方棄,讓他快點來救我啊,我怕疼。」她怕吃苦,怕受罪,貪圖享受,好逸惡勞,但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若說這個世上她還有完全信任的人,無疑是東方棄。 雲兒看似年輕,行事卻頗為老辣,臨危不亂,她先往外扔了個煙霧彈,趁眾人睜不開眼、拼命咳嗽之時貓腰溜了出去。但她跑不到十來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喊:「前面!在那兒,追!」她聽了,隨即又扔了個煙霧彈阻礙追兵的視線,腳下生風,一頭往對面的暗巷沖去。 她這番動靜,早已引來周邊官兵的注意,立即有人下令,「你們都過來,別讓亂賊跑了!抓到了重重有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他人答應一聲,蜂擁而上。賽華佗瞧準時機,趁煙霧彌漫還未散開之際帶著采荷慌慌張張跑了出去,沖到對面,身子一矮躲在牆根下。他扒開鄰家院子掩藏在花木深處的一個僅可通人的狗洞。若不是熟人,很難發現這裡居然另有乾坤。他推著采荷先爬了進去,自己隨後也鑽了進去,熟練之極,顯然已鑽過多次。 雲兒因為不熟悉地形,如無頭蒼蠅一般亂打亂撞,奮力踢倒一個官兵後,搶了他的刀護身。一邊應付如潮水般湧來的人馬,一邊左沖右突尋找逃匿之機,早已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身上的煙霧彈已經用盡,後面的追兵又越來越近,形勢萬分緊迫,一抬頭待發現前面是個死胡同時,大叫「天亡我也」,乾脆扔了手中的兵器,反正再怎麼抵抗也沒用了,還不如省點力氣,乾脆投降算了。她垂頭喪氣地對領兵的馮陳說:「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這總行了吧!」 馮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一個小小的弱女子,臨危不懼,面對強敵尚談笑自若,這份膽魄倒也十分難得。他揮了揮手,喝道:「帶走!」有人走上來,將她雙手反剪,五花大綁捆了起來,扔在馬車裡。雲兒大叫:「我會乖乖跟你們走,你們那麼多人,我就是想逃也逃不了啊,能不能不要綁這麼緊?」 馮陳轉頭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堵上她的嘴。」立即有人往她嘴裡塞了一團麻布,臭烘烘的,難聞之極。雲兒立即伸手蹬腿,含含糊糊大叫著,在車裡滾來滾去,以示不滿。頭砰的一聲撞在車壁上,立刻起了個大包,疼得她齜牙咧嘴。外面的人聽到動靜,恐嚇她,「老實點,再敢亂動,一刀殺了你!」雲兒想想掙扎也沒用,唯有暗歎一聲,哎,聽天由命吧。 馮陳領著人回屋搜了一遍,問:「其他人呢?」下麵有人答:「屋子裡什麼人都沒有,桌上飯菜還是熱的,看來是跑了。」馮陳不語,下令說:「派一些人找個隱蔽的地方守在周圍,尤其是晚上,眼睛睜大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總會回來的。其他人跟我回去交差,公子自然重重有賞。」 馮陳押著雲兒浩浩蕩蕩回到城外的落花別院,進去通報說:「公子,只抓到了一個,其他人都跑了。」 燕公子身穿玄黑色武士服,剛練完劍,臉上滲出細密的汗珠,越發顯得臉若敷粉。他喝了口茶後,方慢悠悠地說:「只抓到一個嗎?帶上來!」 魏司空站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看來這下有熱鬧瞧了。」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不是自尋死路嗎?想到昨天晚上燕公子前所未有的狼狽以及怒氣,不由得佩服起那個叫雲兒的人的膽量,他搖頭暗歎,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雲兒仍是一身男裝,捆得結結實實,披頭散髮被帶了進來。她正罵罵咧咧表示不滿,一抬頭見到昨天那個被自己整得慘不忍睹的燕公子,心中慘叫一聲,真是現世報,來得快。依他睚眥必報陰沉狠辣的心性,自己這下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燕公子見她在這種情況下,還敢目不轉睛直視自己,加上想到昨晚的瀉藥和泔水,更加怒不可遏,滿身的火氣騰地一下熊熊燃燒起來,喝道:「好大的膽子,跪下!」旁邊立即有人伸腳來踢她膝蓋彎兒。她武功不咋地,身手卻極為靈活,反應奇快,彎腰一跳避開了,不等人強迫,立即抬高雙手,識相地說:「不要打,不要打,我跪,我跪!」說著膝蓋一彎便跪了下來。心道這人有病呢,他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嗎,人人見到他就要下跪。想起昨天他踢的那一腳,又狠又重,現在膝蓋還疼著呢。 魏司空撲哧一聲笑出來,搖頭晃腦地說:「有趣,有趣。」雲兒橫了他一眼,有趣個頭,她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丈夫能屈能伸好不好!燕公子見她如此,臉更黑了,開始審問:「說,誰派你來行刺本公子的?」 雲兒莫名其妙,「誰吃飽了沒事行刺你啊!」難道因為他長得過分好看,以至於天怒人怨,所以大家都想著要毀他容? 燕公子哼道:「不招是嗎?來人啊,拖出去打,打到招為止。」雲兒「啊」的一聲大叫:「冤枉啊,我又不知道你是誰,為什麼要行刺你!我跟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根本就犯不著啊。」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巴豆和泔水,饒是她再伶牙俐齒,巧舌如簧,也說不下去了。看來兩人的梁子是結定了。 有人將她拖到院子裡,按在木凳上,不分青紅皂白便開始打。燕公子在一邊冷冷看著,哼道:「不說是嗎?看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板子硬!」 剛打了一下,雲兒便眼冒金星,身上火燒火燎,疼痛難當,殺豬般叫起來:「冤枉啊,救命啊……」叫聲淒厲無比,慘不忍聞,只怕整個府邸的人都聽到了。燕公子皺了皺眉,不悅道:「給我狠狠地打,打到不能出聲為止!」拿板子的人聽了,果真下手毫不留情,一下比一下重。 才打了不到十下,雲兒已承受不住,閉著眼奄奄一息,聲音都叫啞了,臀部鮮血淋漓,腫了有半指高,青青紫紫,體無完膚,一條命去了半條。她見求救無望,咬牙切齒,嘶啞著喉嚨說:「你這是屈打成招!」 燕公子不為所動,喝道:「發什麼愣,繼續打!」大有不打死不住手的架勢。一時間板子如雨點般落下,劈裡啪啦,打得雲兒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了,翻著一雙白眼,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她癱軟在凳上,心想絕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被打死,使盡全身僅餘的力氣,斷斷續續說:「你……不是……要我招嗎,好……我說……」打的人聽了,一時住了手。 燕公子有些詫異,他存心安個罪名要她死罷了,倒不是真相信她要刺殺他,不然在天香院她下的就不是瀉藥,而是毒藥了。當下便說:「好,你說!」看她還想玩什麼花招。 雲兒喘過一口氣來,突然伸出手指著魏司空說:「魏世子救我!孫一鳴……臨終前有話交代……」話未說完,五臟六腑一陣劇痛來襲,實在支援不住,頭一歪,暈了過去。 魏司空看著已然昏死過去的她,嚇了一跳,連忙走出來結結巴巴地說:「公子,公子,我不認識她,這女人居心叵測,故意誣陷我!」其實他內心不是不震驚的,他是江湖四大家族「龍侯史魏」魏家的世子,魏家除了武林地位尊崇,在朝裡也十分有影響力,一般江湖中人都稱他「魏少俠」,只有京城熟悉他的人才會叫他「魏世子」。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如何知道孫一鳴?一鳴臨終前真的有話留給他嗎?一想到此,一時間不由得肝腸寸斷,悲不自勝。 燕公子眼睛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來轉去,露出疑惑的神情,想了想說:「把她關起來,仔細看守,過後再審。」 魏司空突然朝他跪下,眼神有一絲悲戚之色,低著頭說:「公子,你也知道我和一鳴的事。司空從小就認識你,一塊念書,一塊練劍,從沒求過你什麼,這次司空求你將此人交給我,司空感激不盡!」 燕公子見他如此,歎了口氣,轉念一想,留下活口也好,放長線釣大魚,順帶將那個東方棄一網打盡,便說:「司空,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要太傷心了。這女人詭譎狡詐,你切莫輕信她。」 雲兒悠悠醒轉,身上如刀絞一般,火辣辣地疼,那種疼仿佛能鑽入骨髓,一下一下咬著最脆弱的神經末梢。她一口氣熬不住,差點又要暈過去。魏司空坐在一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頭也不抬地說:「醒了?現在可以說你是怎麼知道一鳴的吧?」他的眼神逐漸轉冷。 雲兒眼睛滴溜溜亂轉,「哎喲哎喲」叫起來,「魏世子,我這會兒一條命只剩下半口氣,你能不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弄點金創藥保命丸什麼的,我實在疼得受不了,哪還有力氣說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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