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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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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運氣這麼差吧?你幫人辦事都幫一輩子了,輪到自己女兒的時候,你就幫不了了?去睡吧你!我還要做功課呢!」女兒開始把宋思明往外轟。 陳寺福突然給宋思明打了個電話:「如果我猜得沒錯,打火機應該在老李手裡。我問他話的時候,他心虛到不敢看我的眼。TNND,所有的好處他都得到了,還留這一手,想以後訛詐?大哥,看樣子,他是不會主動交給我們了,怎麼辦?」 宋思明正在某會議廳,原本是不該接電話的,一看是陳,忍不住就打開了,聽完陳的話,答非所問地說:「我時間很緊,不能送你,你就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陳寺福掐了手裡的煙,站在社區的拐角盯著四樓老李家的陽臺看:「他媽的,早知道今天要穿牆入室,把那套一樓的給他就好了!」 夜裡,陳寺福爬上六樓,掀開頂樓的蓋子,爬上去,找到老李家的位置,下腳試探了一下,覺得不穩妥,又輕輕敲了敲下水管,惡狠狠地嘀咕一句:「房子啊,真不能自己造。要是不是自己選的材料,也不至於這麼後怕了。早知道今天要爬這管子,當初選個最結實的該多好!TNND,沒害上別人卻害了自己。希望明天早上不要被人發現自己冰冷地躺在一樓的地面上。」拴了根繩子在七樓頂的鉤子上和自己的腰間,輕輕蹭著水管往下爬。 海萍推推蘇淳說:「什麼聲音,你聽見沒有?北邊兒。」 「睡吧,有什麼聲音啊,頂多是只貓。兒子就在旁邊,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陳寺福輕輕一縱跳到四樓的北陽臺,用事先準備好的黑把頭套起來,想想覺得不安全,又掏出塊手絹把鼻子以下紮起來,然後用手中的鑰匙打開陽臺,輕輕翻進去,又穿過廚房,客廳,猶豫了半天,用鑰匙打開了主臥室的門。透過窗外的月光,依稀可辨床上躺著兩個人。陳寺福隨手拔出刀子,架在其中一個人的脖子間,低聲暗喝:「你老實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大家相安無事! 床上的人突然坐起來,一把掀掉他的蒙面手巾,床另一邊的人打開床頭燈,竟然是兩個員警!那個脖子上被架著刀的員警看著陳寺福的黑襪套臉笑了:「陳老闆,你無論怎麼蓋,我怎麼還是一眼就看出是你了呢?」 另一名女員警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槍沖陳寺福晃了晃說:「放下你的刀。」 陳寺福徹底傻在那裡,根本一動不動。員警輕輕一推,就把他的刀給推開了。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說:「你是不是在找這個啊?」 陳寺福本能地伸手把打火機奪了過去,員警卻並不爭搶。「這是不是你要的啊?」員警戲謔地問。 「不是這個顏色。」 「當然不是。這個是我的。你要的那個,我現在帶你去看。」說完一翻身敏捷躍起,一把就擒住陳寺福,扭過他的臂膀上了手銬。 陳寺福一到公安局,同案犯指著他說:「就是他,是他指使我幹的。我是受脅迫!」 陳寺福立刻癱軟,馬上帶著哭腔就說:「不是我,不是我,是宋思明讓我幹的。我受他脅迫。」 海藻已經開始面對自己被拋棄的命運。宋思明自那天早上交給她500萬後,就再沒現身過。頭幾天打電話過去,他總是敷衍自己,三兩句就掛斷,這兩天再打去,只要一見是自己的號碼,他就直接掐掉。 回頭想想,她與宋思明之間,除了那些雋永的刻畫在心頭的床笫之歡外,還剩下什麼? 海藻的肚子,一天天鼓出來,蓋都蓋不住。那個孩子正蠢蠢欲動地等待著出來的一天,昭告天下:「我是一段孽緣的產物!」沒有父親,在產床上掙扎的時候,無人陪伴。這是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 週六,原本是闔家團聚的時刻,海藻挺著肚子在街頭快跑。她跑不動了,只能說是快走,想甩掉身前腦後一切。終於,走累了,人乏了。她站在櫥窗前駐足,淚水不爭氣地湧上眼眶。 迎面而來的是小貝!只不過他的身邊多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女孩兒,那眉眼,那神態,活似大半年前的海藻。兩個人擠著肩膀挎著胳膊前行,小貝的身上背著女孩兒的大手袋。小貝全然沒有注意到街邊憔悴黯然、蓬頭亂髮、身材走形、滿臉雀斑的海藻默默注視著他。小貝停下腳步,當街剝了個板栗送進女孩兒的嘴裡,然後笑著摸摸她腦袋。那個女孩親昵地揚起臉,在小貝的臉龐上輕輕啄了一下,兩人摟抱著笑奔而去。 海藻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她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那篇被姐姐批為矯情的文章,那個女人一圈世界周遊下來,回到當初愛人的家做客。那個曾經深愛自己的男人,將曾經屬於自己的魚眼睛夾給他現在的妻子。那一刻,女人如海藻般淚流滿面。 無論是姐姐,還是海藻,當初都不能理解魚眼的珍貴。 而僅僅半年,小貝的身邊,有了另一個女孩兒,小貝像愛自己那樣愛她疼她,把屬於自己的板栗塞進她的口中。 「屬於我的眼睛,丟失了。」海藻沿著櫥窗費力地蹲下,蒙住頭開始無聲流淚。肩頭聳動得叫人無法承擔。街頭的行人來來往往,個個行色匆匆,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哭夠了,海藻擦擦眼睛,下定決心,找了個最近的電話亭,撥通了宋思明的手機。僅一聲,宋思明就拾起電話。依舊那麼磁性的「喂」,如第一次海藻撥通他的電話一般。突然,宋思明的女兒在電話裡喊:「爸!過來給外婆照相!」 海藻一聲不吭,把電話掛掉,將一塊錢扔在報攤上。 宋思明帶著疑惑掛了電話,過去與老婆女兒和丈母娘拍全家福。這是宋思明自己要求的,在他的心裡有越來越多的不安。也許,這樣全家團聚的日子不多了。 可他心裡總覺得有一種說不清楚的苦澀,感覺柔腸寸斷。拍完照,他躲進女兒的房間給剛才的號碼回撥過去:「喂,請問剛才是誰打這個電話?」「剛才?哪個剛才?這裡是公話亭,這裡一共五部電話,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宋思明若有所思地將電話掛斷。 周日的晚上,宋思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最後用無比抱歉的聲音告訴老婆:「呃,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老婆轉身問:「什麼事?」 「我怕,也許,就這兩天,時間不多了。本來,我拜託給誰,都不該拜託給你。可是,我想來想去,這一輩子我能夠信任的人,託付的人,就只有你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閡之間,你還需要繞彎子嗎?」 「我……我很難啟齒。」 「你是想跟我說她吧?」 「呃……是。」 「那你還是不要拜託了。你把我想得太偉大了。」 「可是,她懷孕了。是個男孩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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