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可愛淘 > 致我的男友② | 上頁 下頁
九十三


  「白癡,你知不知道,其實小白臉一點都不適合你,躺著也一點不適合你,有氣無力沒有肌肉的樣子更是不適合你,你根本就不適合這麼安安靜靜地躺著!」

  「嗯。」

  「這麼有氣無力的回答也不適合你。」

  激動不已的東英。平時看他全身上下找不出一根正經細胞,可其實他比誰都要敏感,比誰都要感情豐富,淚腺發達,光民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眼看著又要被他勾下來,於是緊緊抓住他的左肩,似乎在叫他不要再說了。東英當然明白比任何人都要痛苦的其實是殷尚,他哭著臉,撲通一下坐到眼前的椅子上。背後突然什麼動靜聲,我們扭頭一看,發現是早已失去笑容的大叔,他正悲淒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兩眼默默流淚:

  「你們終於還是找到這兒來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我輕輕坐在殷尚的枕頭邊,一刻也不肯放地握著他的手,殷尚也緊握著我的,看著我不住點頭微笑。

  「啊,大叔,殷尚他什麼時候動手術啊?」我突然想到以前打聽到的「肺部移植」,於是向靠在床邊的大叔問道。

  「什麼手術?」

  「殷尚他不是該做肺部移植手術嗎?」

  「移植手術,你說這個啊。」大叔很是驚訝得說道。

  「殷尚他不是還沒做手術嗎,他還可以做肺部移植手術吧?」

  病房裡瞬間死一般的沉靜,殷尚突然伸直手扯住他爸爸的衣角。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這個念頭飛速閃過我的腦海。

  「手術,殷尚應該做移植手術的。」

  「是,是啊。」大叔臉色不自然地說道。

  「他什麼時候做呢?」

  「等身體恢復一些,馬上就可以做了。」

  「您找到捐贈者了嗎?」

  「沒有,還沒。」大叔避開我的眼睛不看我,另一頭的東英和光民也突然停下了對話,沉默不語。我不是傻瓜,我當然能發現他們表情的不對勁。

  「有什麼事你們瞞著我嗎?」我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逡巡。

  「沒有。」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好像預謀好似的。

  「不,一定有,一定有什麼事情。為什麼你們都躲著我的眼睛,為什麼你們臉上都是一副要哭的樣子?」

  大叔沒有回答。另一頭的東英實在忍不住了,他從椅子上跳起來飛快地說道:

  「他不能動手術了。」

  「什麼?」我的心一顫,仿佛被利刃劃過。

  「殷尚不能動手術。」東英紅著眼眶說道。

  「為什麼?」我的心裡好像忽然刮起一陣冷風。

  「因為是再次發作。」他嘴唇哆嗦地說道。

  「你說再次發作?」我的心揪痛。

  「讀高一的時候他已經發作過一次了。」東英很小聲地說道。

  「什麼?你說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

  東英拉開病房的門,哐的一下沖了出去,我如五雷轟頂,徹底傻掉在原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哆嗦著嘴唇,低下頭,失魂落魄地看著瘦得不成人形的殷尚,殷尚艱難地轉過頭去……所有的一切,都被無聲地驗證了。

  「不可能的,你們都騙我,說什麼不能動手術,說什麼再次發作,你們都是騙我的!殷尚,你親口告訴我啊,說沒有這回事,你從沒有對我說過你生病了對不對,高一的時候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沒有對我說過,我也不記得你曾經生病過,你說啊!這次是第一次,對不對?」我盈著淚眼淒淒的望著殷尚蒼瘦的臉。

  「……」

  「不是的,絕對不可能的,你回答我啊,殷尚,只要『不是』兩個字就好,說什麼再次發作,說什麼不能動手術,你之前從來沒和我說過啊!」我眼淚直流,但心裡卻汩汩淌著血。

  「……」

  「權殷尚……」

  光民用衣袖使勁擦了擦眼裡的淚水,也如同受傷的野獸般跑出了房間。大叔緊接著說出的一句話,對本已全身顫抖的我無異於晴天霹靂。

  「殷尚他確實是第二次。」

  「您說……什麼?」我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慢慢坍塌。

  「他一年級的時候已經做過中央切除手術,現在不可能做移植手術了。」

  「可是我從沒有聽他說過啊!」我嚶嚶地哭著說道。

  「那是因為他沒有告訴你。」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動這麼大的手術,我就在他身邊怎麼可能不知道。看著殷尚無語的側臉,希望暫態破滅的絕望和狂湧而上的不被信任感沖昏了我的頭腦,雖然我很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殷尚才是此刻最痛苦的人,我還是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脖子,尖叫出聲:

  「你一年級的時候動過手術!那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權殷尚,你一個字都沒有和我提過,手術?我還可笑的寄希望於移植手術,那時候你就動過手術,也曾經像現在這樣痛苦過?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什麼都沒有對我說?」

  「對不起……」殷尚用幾若無聞的聲音低低地說道。

  「哈,玩笑,真是天大的玩笑!你只是沒有告訴我一個人對不對?只有我一個人像傻瓜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只有我,只有我,還天真地相信著只要動手術,你就會好起來,你就會什麼事都沒有活蹦亂跳的出現在我的校園裡!」我不願相信這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即、使、是、不、動、手術……」他艱難地說著,異常緩慢。

  「我對你來說究竟算什麼!為什麼每次我都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你哪兒不舒服,你為什麼難過,你究竟處在什麼狀態,我當然要知道不是嗎?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啊!」我流著淚說道。

  「我、不會、死的。」他虛弱地笑了,那笑仿如被抽掉色彩的花瓣。

  「你說什麼?」

  「我會、會活下去的,在、得到、你的、允許、之前,我、不會、死的,所以……」

  「所以……」

  「不、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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