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一座城,在等你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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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成功結束,許沁換衣服時,手臂腫痛得幾乎要抬不起來,雙腿也如灌了鉛般沉重。 走出門的一刻,像解了封印,關於宋焰的一切記憶撲面而來。她立刻趕去找他。 而噩耗總是來得叫人猝不及防。她才跑到那間手術室門口,門就推開了,蒙著白布的人被推了出來。 許沁渾身顫抖,幾乎是撲上去病床前,抓住那塊白布一掀,下一秒,喉中的慘叫就要溢出來時,人猛地一怔。 不是宋焰。 她盯著那張臉,狠狠喘著氣。 「救不活了,剛送進來,還沒撐到上手術臺。」醫生說。 許沁抬頭:「前一個傷者呢?內出血的那個!」 「剛送去病房,誒——」 許沁轉頭跑開。 沖到軍人病房裡,一眼就看見了宋焰。 環境簡陋,他和另外三個重傷者擠在一間病房裡,床前掛著數個吊瓶,手腕手背上都是針。 許沁在門口喘了好幾口氣,才輕輕走過去,到他床邊蹲下。他雙眼緊閉,眼窩深陷,唇上依然沒有半點血色,下巴上卻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整張臉異常憔悴。 她蹲在床邊,緩緩握住他一隻手,他的手洗乾淨了,骨節分明,佈滿傷痕。她稍稍用力握住,他的手堅硬卻冰涼,沒什麼溫度。她握著他的手,一隻手指緩緩摸到他手腕處,輕輕一摁。 突,突, 他的脈搏在她指尖跳動。 仿佛到了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還活著。 她低下頭,埋頭在他手心,淚水無聲地淌下,滲進了他的指縫。 宋焰,我錯了。 我錯了,好不好? …… …… 宋焰醒來時是下午,他輸液的左手旁邊躺著一個玻璃瓶子,瓶裡的水是溫熱的,壓著輸藥管。 他醒後,醫生過來給他做了檢查,讓護士給換了藥,交代他好好休息,不能亂動。 考慮到實際情況,出山的路太顛簸,醫生不建議送回帝城,認為他在原地休養幾天後再回比較好,只是條件會簡陋一點。 「誒?這瓶子是誰放的?」醫生問。 「不知道。」護士答,「可能是家屬放著暖手暖藥的吧。」 他們講話的間隙,宋焰察覺到門口走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待醫生護士走後不久,那道身影又折了回來。 是許沁。 她走進來,手裡抱著個葡萄糖瓶子,問:「麻藥退了?」 宋焰不經意齜了一下牙:「嗯。」 「很疼嗎?」 「還好。」 許沁沒有多的話安慰,兩人便沒了話講。 許沁站了一會兒,想起什麼,又說:「對了,你的隊員們都沒事。」 宋焰點了點頭,她倒是清楚他牽掛著什麼。 許沁又站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手裡還抱著東西。她把瓶子放到床上,他的手邊,舊瓶子收走放回兜裡。 那新瓶子裡裝了開水,挨著宋焰的手,滾燙的。 宋焰垂眸看著那瓶子,抬起一根手指碰了碰,說:「謝謝。」 許沁搖了搖頭。 宋焰抬起眼眸觀察她,見她眼睛裡全是紅血絲,眼睛下也是重重的黑眼圈。 他啞聲問:「多久沒睡了?」 許沁別過肩膀去揉了一下發痛的眼睛,說:「一直在忙。」 宋焰頓了半秒,說:「挺會交代我的。」 「……」許沁回頭看他,「我找到空隙,會休息個十幾分鐘。……再說,我幹這個沒你危險。昨晚你要是埋得深一點,挖不出來,你命就沒了。」 宋焰:「我——」 許沁忽然打斷:「不是跟你說了要注意安全嗎?」 四目相對,安靜無聲了。 宋焰黑色的眼睛定在她臉上。 許沁亦目光筆直望著他,不避不躲。 她雙唇緊抿,眉心極輕地蹙著。 就是這樣一張臉,當餘震發生,橫樑倒塌下來時,他眼前劃過的就是這樣一張臉。 宋焰默了半刻,竟沒有嗆她以什麼立場來管束他。 他的手無意識地碰了碰那個熨燙的玻璃瓶子,漸漸,就握在了手心裡。 他平心靜氣地解釋:「餘震來得太突然,當時我手下一個19歲不到的小孩在危房下邊,我得去拉他。」 許沁不做聲了。 宋焰看著她,說:「下次注意。」 許沁的心突然之間就砰通了一下。 這時,外邊有人進來,直奔宋焰旁邊病床上昏迷的軍人。那人剛走到病床邊,似乎餘光看到了什麼,疑惑地回頭看向宋焰,驟然間,那人瞪大了雙眼。 宋焰察覺到,看過去,也怔住。 陸捷往前走一步,停下,不可置信地盯著宋焰的臉。他指著宋焰,張了張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幾秒之間,陸捷的臉上震驚,激動,茫然,興奮,所有感情混成一團,話語也極度混亂,聲音都在打顫: 「宋焰?你是宋焰吧?不可能長這麼像。一定就是!你沒忘記吧,你還記得我嗎?你記不記得我?是你吧。」 「是。」宋焰盯著他,不似他那麼失控,但眼中也有一絲觸動。 得到確定的答案,陸捷臉上驚現出狂喜:「你沒死?!!」 宋焰一怔,迅速瞥一眼許沁了,對陸捷道:「嗯,搶救及時。」 許沁蹙了眉,覺得這人不禮貌極了。好好的少校,為何在任何時候出現,說的話都不合時宜。 陸捷跟著宋焰的目光看向許沁,與「已故」戰友的重聚讓他太過激動,無法冷靜思考,當即就問:「這位,這位是弟妹吧?」 「……」宋焰立即看向他,眼神禁止。 但陸捷沒注意到,他看著許沁:「弟妹,我早就見過你了。你好你好,我是陸捷,宋焰的戰友。」 許沁表情平淡,眉心卻蹙得更深了。 這人舉止誇張,講話前言不搭後語,是怎麼做上少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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