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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旗袍店。」林方路把人證和物證拿出來,耐心講述了經過,又補充一句,「我們派人檢查過,那台電腦的確經過修理。」

  兩人沉默的間隙,陳警官道:「從南雅的旗袍店到鎮北徐毅住的地方,走最短的線路一去一來要半小時,即使是跑也要二十分鐘。南雅不會開車不會騎自行車,也沒有黑車摩托車搭她去,所以她不可能在那個時間段去徐毅住的地方。」

  徐母怔忡了,徐堅問:「那有沒有可能是徐毅去找南雅?」

  陳警官搖頭:「我們詢問了附近的商鋪,那天都沒見徐毅經過。再說,徐毅要是去找南雅,修電腦的少年不會察覺?」

  徐母忙道:「要是那個學生撒謊呢?他替她隱瞞呢?」

  「你說他是共犯?!」陳警官搖頭,「他只是個孩子,一心都在學習上邊,和南雅並不熟。況且我幹這行這麼多年,他有沒有撒謊,我看得出來的。」

  徐母不吭聲,臉色仍有不甘。

  陳警官說:「你要是不放心,我再跟你講三點。一,旗袍店的門一直是半開狀態,假如南雅和那個學生聯合起來撒謊,被戳穿的風險相當大。因為如果有人去買衣服,就會發現裡邊沒人。但我們調查過那天沒有這種情況。」

  徐母質疑:「半開就意味著半關。別人看見,會不會以為沒人所以不去看呢。」

  「不會。」陳警官搖頭,「鎮上的人都知道南雅旗袍店的習慣,她對賬時會把捲簾門拉下一大截,但人在裡邊,想買衣服的人就往裡邊看一眼或叫一聲。以往一直也有人在門拉下後去買衣服的。」

  徐母再度發問:「可那天下那麼大的雨,哪有人上街?」

  「你說的沒錯,但也不能說絕對沒人上街。況且,賣衣服的人都知道,總有顧客看中某件衣服一時沒買後來又反悔,怕被別人買走便趕緊返回去拿。南雅的店一款衣服只賣一件,這種情況更常見。所以說開著門,風險是極大的。——那段時間,南雅的確就在店裡。」

  徐母沒說話了。

  「第二點,徐毅住在居民區中心,附近全是住宅,雖然那天下大雨,但五點半到六點,還是有人往家裡趕。我們大範圍調查過鎮北的人家,那個時間段在街上的人,沒一個人見過南雅。這說明那時她很有可能就沒在鎮北。

  「第三,宛灣一直都在,如果宛灣突然醒來找媽媽,那不就暴露了?」

  陳警官看向徐母,道:「徐姐,凡事要講證據,壞人要抓,但也別喊打喊殺冤枉好人。你不喜歡南雅做你兒媳,怎麼說她都好,但害人這事兒可不能亂說。情緒上來了,憤怒是一時的,可冷靜下來,還是得公公正正憑良心啊。」

  事到如今,徐母也無話可說了。

  陳警官又說:「雖然還不知道徐毅那天為什麼喝酒,但有可能是心情不好。男人麼,遇到苦悶的時候誰不會喝上幾杯。總之,我們還會繼續調查,看徐毅在其他方面有沒有和誰結怨,如果沒有,很可能就是意外了。」

  最終,徐母認同了陳警官的話,不再指責南雅,只等著員警繼續調查是否有人和徐毅結怨。

  那段日子,周洛一有時間就待在音像店,等著南雅時不時過來買東西。雖然只能對視一眼便匆匆過去,但周洛心裡卻格外舒坦。最近他覺得他和她之間又重新充滿了希望。他更加努力學習做卷子。

  有次在小賣部門口,幾個女人議論起徐毅的死,不無可惜,又說到南雅。

  「那段日子,她每天穿著白色簪著白花在街上晃,那小模樣,唉喲,街上哪只眼睛不看她。『女要俏,一身孝。』這話說得一點不假,這時都能逮著機會賣弄,我可算是服了她。」

  「沒了男人管著,成了小寡婦,以後更不得安寧。」

  當時周洛經過,聽了這話正氣著呢,也不知怎的心思忽然被「小寡婦」三個字吸引過去,只覺這三字有種說不清的情意綿綿。不得不感慨民間文化的博大精深,「小寡婦」怎麼就能帶著一股禁欲又吸引的味道呢?

  誒,他就喜歡小寡婦呀。

  陳玲也在,周洛留意陳玲許久,觀察她是否傷心。但距離徐毅死亡已有大半月,看不出了。

  阿香姐說:「等著吧,過些日子新男人就來了。誰知道徐毅的死怎麼回事兒呢?」

  陳玲伸伸懶腰,道:「南雅吧,是個沒種的女人,勾引人她會,害人可沒膽。她回回說要和徐毅分開說她不在意,那都是裝的,給自己留面子,心裡其實千方百計想挽回她男人。」

  阿香姐訕訕一笑:「總之我說什麼,你都反對就是了。害人要多大膽啊,車動個手腳就行。」

  剛好徐堅來小賣部買打火機,聽到這番議論,估計心裡有愧,走開後又返回來把原委和大家說了。車沒問題,徐毅因為服了藥和酒,神志不清至休克才在雨天出車禍。那時南雅在旗袍店。這事兒很可能是意外。

  他澄清後,陳玲詫異極了,隨後一聲不吭。其他人也沒話說了。

  即使如此,周洛對他依然沒好感。他轉身進了音像店,回頭見徐堅也跟進來。周洛預感他是來找他的,心裡較著勁,落落地站起身。雖是少年,身高卻並不輸他。周洛尋常道:「買東西?」

  徐堅說:「我來謝謝你。」

  「我?」

  「你還小,可能不懂。但我謝謝你給南雅作證。」

  這下周洛摸不清了。

  徐堅說:「我們徐家的確對不起南雅,我也希望她不要再被這些事捆綁。」

  周洛垂眸一想,抬起眼皮,說:「我聽鎮上的人說她和你……」

  徐堅苦笑著搖搖頭:「都是假的。太荒唐了。你們都不知道,但那時我早就結婚了。」

  周洛沒做聲。

  徐堅面露慚愧,說:「我和徐毅兄弟情深,他想挽留南雅,又沒別的辦法,只能想出這麼一招。我也不想弟弟妻離子散。——加之那時生意失敗,欠了很多錢……」

  周洛早想到是假的,但親耳聽說還是覺得憤怒與無恥,偏偏他只能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和和氣氣地說:「這和我沒關係呀。作證是義務,不用謝的。」

  徐堅還要說什麼,周洛說:「我要寫作業了。」

  徐堅於是離開。

  周洛從書本裡抬起頭,狠狠瞪一眼他的背影。又放下筆,出門往南雅家去了。

  §第二十四章

  「宛灣今天沒有吃棒棒糖哩。」宛灣糯糯的聲音從巷子口傳來。

  「因為你昨天吃過了,每天吃糖會蛀牙。小蟲子會鑽進你的牙齒裡。」南雅輕聲說。

  小宛灣趕緊拿手捂住嘴巴,聲音嗡嗡從指縫間傳出:「可是宛灣沒有吃蟲子,嘴巴也閉得很緊,小蟲子怎麼會爬到嘴巴裡去呢?」

  「這個問題呀,我們去書上找,好不好?」

  「好哩——」

  林方路立在院門口,看著那一身素色旗袍的女人牽著一個小小版的她。

  南雅從青嫩的樹椏下走過,看見了他,腳步放慢。宛灣聲音清脆如鈴鐺:「員警叔叔好!」

  林方路笑了,走過去彎腰摸摸宛灣的腦袋。

  周洛坐在巷口的樹上,黑著臉揪著樹葉。他一來就看見林方路也在等南雅,他只好挪窩到大樹上。

  這個林方路,徐毅一死他就找上門,不知道寡婦門口是非多嗎,哼!

  南雅輕拍宛灣的腦袋,宛灣乖巧地跑進院子,南雅看林方路:「有事麼?」

  林方路笑笑:「哦,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說吧。」

  「你……知道徐毅……」

  「怎麼了?」

  「知道他在外邊有別的人麼?」

  南雅眼瞳微瞪:「你說什麼?」

  「你別難過,是……」

  南雅別過頭去,淡淡道:「我不難過。」

  林方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南雅重新看向他:「突然問我這個,調查有新的進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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