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小南風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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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洛看他一眼,極其虛假地笑了一下。 陳鈞見他是真煩惱,忙道:「怎麼了?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周洛也不能真說,只感慨一句:「沒什麼,就做了個春夢。」 陳鈞一聽,來勁了:「誒,你有時做夢,會不會夢見認識的人?」 周洛心不在焉,反應也遲鈍:「誰做夢不夢見熟人?」 「誒,剛不是說春夢麼。」 周洛緩了半秒,瞥他一眼:「夢見誰了?」 「南雅。」 周洛緩緩舔了一下牙齦,半刻後,笑了一笑。下課鈴響,他起身走下臺階,往教室去。 他要氣死了,又不能沖進陳鈞夢裡大殺四方把南雅給揪出來。 活活氣死算了。 §第十章 周洛回到教室,一群女生擠在後邊的黑板旁做壁報,迎接澳門回歸。 「周洛!」張青李喊他,旁邊女生們交換眼神。 「幹嘛?」 張青李塞給他一張紙:「你字寫得好看,幫忙把《七子之歌》的歌詞抄到黑板上唄。」 周洛沒心情:「你自己寫。」 張青李看看女同學們,面子上掛不住,輕聲道:「幫個忙嘛,我要寫另一段。」 手還懸在他面前。 周洛看她一眼,接過紙:「寫哪兒?」 「那兒!」張青李指著黑板左上角。周洛拿了粉筆抄寫。張青李則在黑板左下角抄寫澳門歷史。橫排抄寫,兩人書寫速度不一致,難免碰來撞去。 周洛不冷不熱道:「等你寫完我再寫?」 張青李微窘,說:「你寫吧,我在旁邊畫格子。」說著拿了直尺在旁邊筆劃。兩人仍並排,但也互不干擾了。 其他女生不時故意撞張青李,後者連連撞到周洛身上,張青李一會兒跟周洛道歉,一會兒滿臉通紅追打女同學。 周洛沉默著沒發言。 那群女生也不會看臉色,不知收手,又一次把張青李撞到周洛身上,周洛一開口語氣就已經不耐煩:「再鬧不寫了啊!」 張青李紅著臉,尖叫:「薑冰冰,你們別鬧了!」 這次是真急了。 「沒鬧呀,人多就不小心撞到了嘛。」 總算消停,可沒過一分鐘,又有人撞了張青李一下,張青李再度撲上周洛的身。 「砰」一聲,周洛把粉筆砸黑板上,砸出一個白點,粉筆彈出去老遠。 張青李嚇一跳,女生們全噤聲。 周洛黑著臉出了教室。 女生們幫著張青李的小心思,傻子才看不出來。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撞一下身體,心裡就能開花。卻不知如果對方沒心思,會厭煩。周洛對張青李就沒有半點意思。放眼整個學校,沒哪個女生有半點意思。 不如南雅。 周洛想到南雅,又是一陣胸悶氣結。 他想她的溫柔,她的冷漠,她的柔順,她的尖利;也想她的搖滾樂,她的小黃詩,她的旗袍;甚至想她的得理不饒人;覺得她那樣的女人才算是有意思的。可偏偏他沾不上半點邊。 周洛去圖書館,從角落裡找到他藏起來的詩集,借了回去。 隨手一翻,看到西班牙詩人安赫爾·岡薩雷斯寫的一首《這是愛》, 「我對她說 「——你的眼睛讓我激動沉醉。 「她說: 「——你只喜歡眼睛本身還是塗了睫毛膏的? 「——眼睛, 「我毫不遲疑地回答。 「她也毫不遲疑 「把眼睛留在盤子裡給我,然後摸索著離開了。」 短短幾行字,周洛背脊竄起一股冷意。 愛是什麼?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們最常思考卻最不得其解的問題。是傳字條時的眼神,還是籃球架下的加油;是我對你一個微笑,還是你偷偷牽一下我的手;是伊莉莎白和達西先生,還是羅密歐和茱麗葉;是日復一日,細水長流,還是轟轟烈烈,燃盡生命。 這首詩給出的答案竟如此簡單。 是把我身體裡你最愛的那部分摳出來給你,餘下的仍是我自己。 再看那天的小黃詩,義大利女詩人派特裡奇亞·瓦爾杜加所作,赤裸裸揭開性的面紗。 這詩集裡的詩全是如此,直白,衝擊,撕開面具,揭露本質——關於性愛,關於死亡,關於黑暗,關於醜陋,關於虛無,關於人性的每一面。 周洛大開眼界,酣暢淋漓地看完整本詩集,有種一夜之間走過青春期迷霧的豁然開朗之感。 他早就認識到自己因這本詩集而將南雅定義為「不正經」的行為既滑稽又可笑,今天再看,才知自己愚昧到多徹底的地步。 但他更加振奮,仿佛看完南雅珍藏過的詩集,他就隔著時空和歲月跟她的思想交流了一遭,也離她更近了一些。 多有意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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