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蘇格拉底 | 上頁 下頁 |
二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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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焓沒答,問:「秦姝收到炸彈那天,我讓你檢查快遞員摩托車車轍。那天下雪,地面的泥土不會和車轍裡原有的東西混淆。」 「我們把車轍裡的泥巴全部收集分析了。和附近幾個地方的土壤、樹葉、花粉、昆蟲作對比後……」關小瑜遞給他一張圖,「摩托車來這之前的行駛路線圖。」 摩托車到過白水河邊(碾到白鷗羽毛),音樂廣場(野櫻花瓣),海陽公園(紅梅花粉),367藝術區(紅砂土),陽明垃圾場(堅硬泥土)等等。 「幹得不錯。」他認真看完,淡淡一笑,「小瑜,你早就可以獨當一面。做什麼事,我交代一分,你做出十分,也……讓我揪不出錯了。」 關小瑜抬頭,看著言焓英俊卻消瘦的臉,心酸。他看上去和往常一樣,即使在忙得輪軸轉的日子,也乾乾淨淨,把自己收拾得風雅倜儻。 頭髮、臉龐、襯衣、風衣、褲子、鞋子都是潔淨的。 他也和往常一樣笑容閒散,可關小瑜看得難過。 她不想氣氛感傷,努力微笑:「不止是我,大家都這樣啊。言隊,這些年就是因為你太嚴厲,才讓隊裡的每個人都變得那麼厲害。」 他笑:「以後不用叫言隊了,直接叫言焓就行。」 關小瑜聽他這麼說,眼睛紅了。 他申請了辭職。走程式來,正式批准文書未下發前仍要繼續工作,不得離崗;但他的一句「太累了」,讓尚局給了一個人情,准他放鬆;只要儘快把手頭工作轉交給接班人。 「以後譚哥帶著你們,我放心。只是R的案子沒完。我這些年,算是虎頭蛇尾。」 關小瑜忙道:「雖然血樣出了問題,不能給紀琛定罪。但我們都知道他是Tutor,盯得很緊,他不會再有機會殺人。還有金屬粒和車轍,這些線索我們會一直追下去,譚哥……譚隊說了,我們一定會抓到他的把柄。」 「我知道。」言焓說,把地圖遞給她,「謝謝。」 關小瑜別過頭去,鼻子酸了。 …… 言焓回到辦公大樓,和譚哥一起看關在審訊室裡的林畫眉。 他問:「她怎麼樣?」 「不說話,也不承認。」 玻璃對面的審訊室裡,林畫眉一身白大褂,妝容淡淡,表情平靜從容。 紀琛的血樣出問題後,局裡徹查了此事。可進出證物間和生物實驗室的都是內部人員。面對日常相處的同事,隊裡的人不敢輕易下結論。 但在言焓的提示下,譚哥很快查出污染紀琛血樣的人是林畫眉。 「我想和她談談。」言焓說。 譚隊一時改不了口:「言隊,我有件事不明白。」 「什麼?」 「你似乎在這之前就懷疑林畫眉老師,為什麼……」 「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所有的懷疑都可能在一瞬間被推翻。」 的確如此。 譚隊這些年就常遇到看上去嫌疑重重到頭來所有嫌疑都是假像的情況。嫌疑人是同事,更要謹慎。 言焓走了一步,忽然問:「你想找到確鑿的證據,徹底消滅T計畫的頭目,讓這些人被判死刑嗎?」 譚隊一愣。 …… 小會議室裡沒開暖氣,有點冷。 言焓關上門,對屋內的人說:「這裡沒有監聽和監控設備。」 林畫眉轉頭望窗外:「你們說我往血樣裡添了東西,我不否認。其餘的,我沒有任何可說。」 她一臉不願多談的表情,言焓偏問: 「幫他的原因?」 「他殺的人都是害我女兒的仇人,我當然幫他。」 「王子軒也是?」 「相似的厭惡。」 「幫他沒有別的原因?」 「沒有。」 「他為什麼替白果報仇?」 「不知道。」 「是否是白果的父親指使?」 「不知道。」 「白果的父親是不是T計畫裡原來的Tutor?」 「不知道。」 「白果的父親只是一個幌子?」 「不知道。」 「林老師,你在c-lab裡德高望重。現在對你最失望的,莫過於你的下屬關小瑜。」 林畫眉不吭聲,過了半刻,冷漠道:「破壞證據的事,你們要處置就處置吧,別的就不用問了。」 「暫時不會處置你,」言焓走過來,說,「我要留著你抓藍千陽。」 林畫眉的眉心極其輕微地顫了一下,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看過千陽在審訊室的視頻,他的律師查看警方提供的證據時,他也看到了。律師發現漏洞,他並沒有寬慰。他知道是你幹的,但他不確定警方是否會查出來。他暫時無法聯繫你,可等他獨自一人,他一定會想方設法聯繫上你。如果聯繫不到……」 林畫眉很平靜:「或許吧,畢竟是為我女兒報仇,他猜到我幫他,可能想問問我的情況。」 「王子軒躲在鄭家,不看火災現場照片的人不可能猜到,是內部洩密;我讓秦姝恢復『千陽』被焚屍體的臉,也是內部人通知Tutor,怕他暴露; 「秦姝寄禮物的事沒和任何人提過,她電腦裡也沒有登錄禮品網站的記錄,唯獨在三個月前接到店家的電話,是一個星期四的下午兩點五十。c-lab每星期四下午三點例會,據我所知,林老師和秦姝總是最早到。你肯定聽到了。 「前天我問你是否知道鄭教授和紀霆的恩怨,你說白果鬧著在新年雪夜看煙花,遇到他們。可那幾年的新年夜,譽城沒有下雪。」 她面不改色:「這都不是證據。」 說著,她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她自己的! 可手機被言焓握在手裡,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一個字「藍」。林畫眉抿了一下唇,不動聲色,言焓也不掛斷,任由鈴聲折磨林畫眉的神經。 「的確。王子軒的行蹤,秦姝的素描還原,只能證明有內鬼;寄禮物的事,別人也可能聽到;新年夜下雪,記錯或口誤。這都不是證據。 「監控拍到你進了生物實驗室,到放置血樣的台邊,身體擋住視線。這也不是證據,你是c-lab的主任,查看一下很正常。」 言焓說, 「但你在藥劑室取防凝劑的時候,出了破綻。」 鈴聲停了,房間裡忽然靜得詭異。 林畫眉不做聲。 防凝劑的盒子上貼了膠帶,戴著手套不可能撕下來,她只能脫手套。她當然知道膠帶會留指紋,走時扯了膠帶。 她急著去生物實驗室,把膠帶扔進垃圾簍,沒來得及返回去銷毀,就被譚哥攔了。只怕現在已經被找到。 到了此刻,她忽然想起,為方便取東西,藥劑室裡從來不會貼那麼繁複而緊貼的膠帶。 他…… 言焓眼瞳漆黑,冷靜而冷酷,不帶一絲感情地看著她。 她背脊生寒:「你……你料到我會……不,你懷疑我,但沒有證據,所以就……」 「林老師,如果你沒有做,我會為我對您的疑心而歉疚,愧疚我這些年來已不會相信任何人。但謝謝你,我懷疑對了。」 他說,「現在,我們是敵人。」 這些年,林畫眉很清楚言焓的能力,她看著這個年輕人成長,殺伐果決,警敏銳利;外熱內冷,貌慈心狠;像一把沁了冰的刀。 當刀刃面對自己,她才意識到那道寒光有多冷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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