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蘇格拉底 | 上頁 下頁
七〇


  但她很快察覺浴室門口出現了一道影子,高高瘦瘦的,一雙沉黑的眼睛筆直望著她。

  她頓時驚了一跳,慌地撇開言焓的手,從地上跳起來。動作太猛,睡袍鬆開,差點露出白白的半邊胸脯。

  她忙不迭捂緊袍子:「沈弋,你怎麼這時候過來?」話完發覺不對,像被抓包一樣。

  她腦子發炸,想解釋,可沈弋臉色並無不妥,只是略帶戒備地把言焓掃了一眼,他穿著他的衣物。

  天生說話慢的甄暖頭一次語速飛快:「出了案子。我們被淋濕了,還要回去加班所以來換衣服。剛好你的衣服在這裡麼,就借他了。不然會凍壞的,還有好多工作呢。我的腿發疼,他幫忙摁一下。你,你別誤會。」

  言焓看甄暖緊張得顛三倒四的樣子,沒有笑意地勾了下唇角。

  「我沒誤會。」沈弋表情波瀾不興,看甄暖,「骨頭又疼了?」

  「唔。」她點點頭,「現在好了。……我去換衣服,你倒杯茶招呼客人哦。」

  「好。」沈弋順從地答應,因她讓他以「主人」的方式招呼「客人」。

  他拍拍她的背:「去吧。」

  ……

  換衣服時,甄暖奇怪。沈弋很信任她,且有絕對的自信,但不知為何,今天他不太對,有些緊張和防備。

  這時,外邊突然猛地一響,仿佛茶几推移,又仿佛拳頭的聲音。

  甄暖嚇一大跳,可衣服才穿到一半。

  她尖叫:「言焓,沈弋右手廢了,你別欺負他;沈弋,言焓今天生病,你也別揍他。」

  聲音瞬間沒了。

  她心急火燎穿了衣服跑出去,懷疑剛才是幻聽,

  茶几沙發整整齊齊,言焓和沈弋端正筆直坐在沙發上,手法一致地抬著水杯喝水,眼神一致地打量她,感到費解的樣子。

  言焓先笑了笑,問:「我哪裡生病了,就因為剛才咳了幾下?」

  「……」甄暖傻了眼,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

  他放下水杯,起身:「我去樓下等你。」

  沈弋表情風波不動。

  待他走了,甄暖解釋:「有謀殺案,死者身份還不知道,要加班。」

  「嗯。」

  「剛才你……你們打架了?」

  沈弋沒答,去拿吹風機:「頭髮吹一下,別感冒。」

  吹風機呼啦啦地吹,他長長的手指梳理她的頭髮。

  一直等到快吹幹,她問:

  「沈弋?」

  「嗯?」

  「言焓就是和你有仇的員警?」

  「是。」他回答簡略,似乎心思都在給她吹頭髮上。

  長髮飄來飄去,她在熱風下縮了縮脖子:

  「什麼事啊?」

  「他認為我殺了他戀人,好像叫夏時。」

  「怎麼會?」

  「她死的那天,我見過她。」

  甄暖心裡一咯噔:「你知道她死了?」

  暴雨沖刷著擋風玻璃,刮雨刷搖來擺去,外面的世界一下朦朧一下清晰。

  言焓和甄暖都換了溫暖的衣服,車廂內暖氣很足,氣氛卻比之前清冷。

  甄暖背脊筆直,如坐針氈。

  她不可能因為沈弋辭去這份她喜歡的工作,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喜歡。

  她也不可能因為工作而影響和沈弋的關係,那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安全。

  作為一個沒有過去,沒有信仰,沒有親朋,也沒有依附的人,這世上唯一能給她存在感和控制感的就只有工作和沈弋。

  她不希望言焓和沈弋的交惡影響她和言焓的上下級關係,卻也不願意言焓始終懷疑沈弋找他麻煩。

  眼看快到局裡,甄暖開口:「隊長……」

  「嗯?」

  「你和沈弋是不是有誤會?」

  「沒有。」

  「可你認為……」話說一半,甄暖明白了,言焓的「沒有」意思是他很確定並非誤會;既然不是誤會,就不可以和解。

  「隊長,他不會殺人,更何況無冤無仇。」

  言焓淡笑:「那時他給紀霆賣命,別說殺人,往地鐵扔炸彈也會幹。她與他們的確無冤無仇,是我的仇……」

  他沉默一瞬,又笑了,重複,「是我的仇。」

  甄暖語塞,

  良久,道:「既然確定是他,為什麼不把他繩之以法?」

  言焓扭頭看她,似乎被她的弦外之音激怒:「呵,如果我有決定性的證據,你以為他會活到現在?」

  更因他有種說不清甚至無法解釋的執念,夏時還活著。卻因十年前的那場陰謀,被處理得人間蒸發了。

  他清黑的眼睛裡突然閃過野性的光,甄暖著魔般被攫住,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電光火石間,迴響起他說「死生隨意,無牽無掛」;

  她驀然發覺:他活著,就是為了殺一個人。終究一天,他會變得極其危險。

  她張了張口,略微膽怯:「你有沒有想過,找不到證據正是因為他不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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