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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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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分鐘,尹鐸連番被她給抓了空當:「你的意思是,你勒過她,但你對她如何墜樓的事不清楚?」 「對。」 「你勒她的時候,沒想過殺死她?」 甄意沉默一秒,腦子轉得相當快。回答有,尹鐸一定繼續問:可能你的負面情緒傳染、影響並激發了另一個人格。 等他問出這個問題,即使她回答沒有,陪審團也會受影響,認為她是個只要被激怒就會失去理智讓另一個人格出來胡作非為的危險分子。 所以她格外堅定:「沒有。」反正不是坐在測謊儀。 「可淮如脖子上的勒痕非常深。」 「她想殺我,我為保護自己,把她勒到沒力氣後就鬆開了。屍檢報告顯示她墜樓而死,我勒她脖子並沒造成窒息,甚至沒給呼吸道造成傷害。」 尹鐸暗歎她果然把警方提供的材料研究得透徹。 「淮如在清晨沖入我房間,我一睜眼就看見帶血的鏡子,她用項圈勒我的脖子。我沒找水果刀捅她,我勒她的工具是她帶來的繩子。這些足夠證明動機是自衛,不是殺人。」 言下之意,不要再給我套上暴戾或有殺人欲的帽子。 她帶著微微的警告,一字一句說完,法庭裡安靜無聲。 法官點頭:「反對有效,檢控方不要再做言語誤導。」 尹鐸看甄意半晌,微微頷首:「抱歉。」 尹鐸不再對甄意提問,傳喚目擊證人。蘇姓證人表明,那天早上她走到樓下,聽到頭頂有女人驚呼,抬頭就見甄意把淮如推下樓。 尹鐸拿淮如的照片給她看:「這是墜樓的人嗎?」 證人蘇小姐為難:「不知道,她摔下來的樣子太慘了,我沒敢看。」反應真實。 尹鐸指了指被告席的甄意:「推人下樓的是那位小姐嗎?」 「是。」 「十三樓高,你看得清楚?」 「我看到她頭髮很長,穿著白色短袖T恤。那天很冷,應該就是屋子裡住的人。」 尹鐸問完,呈上甄意公寓樓道的監控:「死者墜樓在上午6:05分左右。監控視頻顯示被告于上午6:06:38秒從家裡跑出來。」視頻停住,「可以看出,被告當天穿著短袖T恤休閒褲,沒穿鞋。」和證人描述相吻合。 尹鐸轉身看甄意:「多處路段監控顯示,被告以上段視頻中出現的裝扮在街上游走。我認為這時,她的精神已失控。非常危險。」 法庭投影儀上出現數段畫面:甄意亂糟糟的,赤腳在路中央跑,一會兒在這個監控視頻下,一會兒又在那個路口。她一身薄衣在冷天裡驚慌失措,太直觀太衝擊人心,旁聽席上眾人竊竊私語。 畢竟,法庭上鎮定自若的甄意和視頻裡張惶逃竄的人差別太大。原來這就是人格分裂。 儘管議論聲起,甄意仍波瀾不驚。 尹鐸問完,法警打開證人席。甄意走出來,到辯護人席位上,對法官和陪審團成員頷首。 隨後,她走到法庭助理面前,禮貌地說:「剛才尹鐸檢控官播放的道路視頻,我想借用。」 法庭助理於是重新播放,甄意盯著視頻上好幾段錄影,對助理下指令:「播放,停,播放,切換,停……」 法庭上只有她清淡平和的聲音,陪審員和旁聽者全認真看著,不知這樣播放和之前有什麼不同。 幾番下來,尹鐸發現,她喊停的地方,都是在道路上她和陌生人有交集的地方。他隱隱感覺到什麼,果然,甄意回頭看眾人,道:「大家都看到了,我過馬路時被一輛車撞倒,司機下車罵我;我跑過巷子時,有婦女上來揪扯我罵我。還有很多,可我的反應是什麼?」 眾人默然。 「我沒和任何人爭辯,也沒主動和他們有身體接觸,我在躲避。」她說完,沖尹鐸微微一笑,「感謝尹檢控官提供這幾段視頻,證明我在精神失常的情況下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 好一個借力打力! 尹鐸甚至連提出「反對」都沒有理由。 甄意優雅地對法庭助理頷首:「謝謝。」 同時,她微微慶倖,她沖進精神病院要殺厲佑的事,言格幫她隱瞞得很好。 做完這些,甄意看向證人蘇小姐:「那天你看見被告也就是我,從陽臺上把死者推下樓?」 她態度隨和,所以蘇小姐並不緊張:「是的。」 甄意遞給法庭助理一張圖紙,放在投影儀上,是甄意公寓樓的模型圖。她的陽臺和淮如墜樓地用大紅色圓圈圈起來。 甄意問:「你聽見死者叫聲並抬頭時,站在哪個位置?」 蘇小姐過去在圖紙上畫了一個藍色箭頭。那位置離墜樓點有一段距離,是公寓樓出口。 「請問你是剛走出公寓樓還是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證人努力回想:「走出來幾步,大概三四米。」 甄意又拿出一張紙,是公寓樓俯瞰圖,依照證人描述,她在淮如墜樓點,公寓樓出口,和證人所在位置三點之間畫了一個三角形。 由於證人出門只走了三米,陽臺隔門口的垂直距離大概二十米,俯瞰圖便是個一條邊很短另一條邊很長的直角三角形。陽臺在短邊對應頂角的正上方。公寓大門在左,案發地在右。 所有人都不明白她畫這些是何時,甄意問了和圖形毫不相關的問題: 「你看見我推死者下樓時,死者離你近,還是我離你近?」 「死者離我近。」證人很肯定,「她在陽臺的左邊,離我近。」 甄意「哦」一聲,冷不丁問:「你在這個角度能看清楚嫌疑人把死者推下樓?」 證人愣了幾秒,有些生氣:「為什麼看不到?我沒撒謊。」 尹鐸:「反對。」 「反對有效。」 「我並沒有說證人撒謊。」甄意心平氣和地解釋,又拿出一張照片,「這是我站在你描述的位置,抬頭用相機拍攝案發陽臺的畫面。」 大家都看到,長方形的陽臺因角度和畫面透視的關係變成一個斜斜的小三角。 「你的位置離樓體太近,陽臺太遠,高度有十三層。在這個角度,我認為死者墜樓一瞬間,身體會擋住陽臺上的嫌疑人。這會導致視覺上的錯覺,比如,嫌疑人探身去看死者,卻被你誤認為在推死者。」 法庭上起了竊竊的議論聲,視覺錯位? 這種事情在生活中並不少見,所以眾人頗有心得,連陪審員都覺得有道理。 尹鐸是服氣的,越是生活中的小常識,越不容易被人發現,她居然想到。 證人愣了。甄意給她臺階下,善解人意地安撫:「你沒撒謊,也沒做偽證,只不過在錯位的狀態下誤解了。」 證人悶頭不語,覺得難為情,不肯相信她出庭做證居然是看走眼。她堅定道:「不是錯位,我就是看見了。」 甄意微微挑眉,既然她如此咬定,她也不需要對她客氣。況且,證人沒看清,也不能證明她沒殺人。 官司的微妙之處在於,如果是打謀殺,到這一步,攻破證人證詞也就算功德圓滿。可如今,她有精神病是事實,她必須盡力洗脫自己的嫌疑。 自證無罪。這也是媒體記者們打雞血的看點。 她緩緩斂去臉上隨和的神色,從證物袋裡抽出三張法證人員拍攝的照片。 語氣平靜,帶了點冷冽: 「第一張是陽臺左邊欄杆的刮痕和血跡,證明死者淮如從陽臺左邊的欄杆上翻身墜落;第二張是陽臺地面。花盆砸碎,碎屑和泥土撒在地板上,剛好把死者墜落前站的位置包圍起來。被告除了在右邊留下一個腳趾印外,法證人員鑒定,一整片泥土碎屑完好無損,週邊的小渣滓也沒被破壞。請問,被告是怎麼飛過去,在不破壞花盆砸落的自然痕跡下,把死者推下樓又飛回來的?」 無數目光寂靜地集中在證人身上,證人反駁:「推人下樓後再打破花盆也說不定。」 甄意涼涼一笑,大拇指一擰,第三張照片顯現出來:「不巧的是,死者的鞋子在泥土的左邊邊緣留下半枚鞋印,證明花盆在她墜樓前就打碎了。」 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知道「自證無罪」式的官司很難打,可到了這一刻才發現,她這樣滴水不漏,什麼事能難倒她? 甄意握著照片,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天知道她看到證物時的激動與感激,她沒殺人,即使甄心的人格出現,她也沒殺人!她能壓制住甄心! 證人愣住,啞口無言,羞得滿面通紅。 甄意也沒過多斥責她。她以往的風格以攻勢淩厲,氣場強大見長,可現在頂著精神病人的「光環」,還是低調克制一點為好。 她轉身看向尹檢控官:「我認為,這些證據足夠證明我和淮如的死亡沒有關係。」 尹鐸點頭。 甄意又請上法證人員,拿出另外幾分證據:「照片中掉落在現場的藥瓶裝了什麼?」 「揮發性致幻劑。」 「上面只有死者淮如的指紋嗎?」暗示是淮如自帶。 「是。」 「屍檢報告顯示死者身體裡有這種藥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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