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二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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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三十八分。 寶馬車離九江大橋橋尾只有半公里,離員警守候的清江大橋更遠。車在半公里處的下行岔道上轉彎繞下去,前來匯合的車跟上來。 淮生推開寶馬車的門,防彈車上的人也拉開門。兩輛車在暴雨裡並肩而行。狂風肆虐,淮生一躍,從這輛車跳上了防彈車。 甄心起身時,風大得和颱風有一拼,吹得司機都很難把握住方向盤。 狂風鼓起她的衣服像只風箏。她冷面如霜,被雨水拍打得渾身濕透,縱身一躍,剛好暴風再度來襲,差點兒把她卷走。 淮生和另一位男子及時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進車裡。 車門關上,狂暴的風雨聲瞬間小下去。寶馬速度減慢,淡出隊伍。而防彈車加了速度,繞上橋面。 車速漸快,每個人都顧不得濕透的身體,全副武裝,抱起槍支等待著車再度上去橋面和厲佑的車匯合。 言栩始終像局外人,靜默著沒有動靜。車外的風雨聲影響不到他,車內的緊張氣氛他更感覺不到。 淮生看甄心一眼,她把窗戶開了個縫隙,正全神貫注望著窗外。 她的頭髮全濕了,血跡洇開在背後,臉色異常潔白,被湧進來的風雨洗刷著,堅毅而酷。 淮生放心地收回目光。 視線隨著車身緩緩向上,海水奔騰,九江大橋橋尾盡在眼前,還有三輛押送厲佑的車輛,和淮生計算的一樣,剛從橋上行駛下去。 淮生的車一開始隱藏在一輛貨車後,看准三輛車行駛到公路岔路口,拿起電話一聲命令:「開槍!」 話音才落,便聽暴雨雷鳴汽笛人聲之中,一連串砰砰的槍響。 一瞬間,汽笛與人聲消失殆盡,所有人屏氣凝神,天地間只有呼嘯的風雨和響徹天際的雷鳴。 三輛車中,一前一後兩輛,四個輪胎全部中彈漏氣,與私家車猛撞到一起。 中間那輛前胎左側中彈,劇烈的打滑和側移,不受控制地拐進分岔車道。那盡頭正是九江大橋橋尾下方的九江碼頭! 「加速!」淮生他們瞬間以不可阻擋的氣勢沖進下車道。 打停的兩輛車裡,特警迅速跑出來,執槍射擊,子彈打在車身上,震耳欲聾。卻沒能穿透厚厚的防彈車層。 暴風雨中,視線模糊,他們趕不上了。 而已經沖入下車道的警車,只能孤軍奮戰,一路加速往前狂奔。 後面的車緊追不捨,馳騁進寬闊的碼頭,在巨大的貨品集裝箱之間飛行穿梭。 自然災害預警的天氣,碼頭停運。 汽車追逐著,越往深處開越發荒無人煙,空蕩蕩的集裝箱走廊之間,閃電暴雷在天空炸開。 前方響起槍聲,他們車裡的人舉槍回擊。瓢潑大雨迷糊了視線,雙方的子彈都沒命中率可言。 三輛車分開行動,分路包抄,終於在大風大雨中把警方的那輛車圍堵在海港口。 可車輛齊齊刹車包圍時,警車並沒有動靜。 下了車,幾人作掩護,一人拿槍上前飛速而俐落地拉開車門,瞄準! 車裡一個人也沒有。 空曠的天地間,白晝黑如夜,電閃雷鳴如同末日降臨。 眾人圍著一輛空車,目光如劍,謹慎地四處掃視。 海面上狂風卷起烏雲和海浪,一整排汽艇和摩托艇在風雨中的海面上顛簸。 …… 九點四十五分。 即使現在警方從清江大橋趕過來,也要十五分鐘,更別說堵車。他們要立刻解救厲佑,在風暴來臨前,乘摩托艇離開。 周圍全是大面積的集裝箱和空走廊。淮生在暴雨中嘶吼著下令:「分散,搜!」 甄心渾身濕透,大聲喊:「這個人質怎麼辦?」 「留一個人看著,你去找厲佑。」 甄心二話不說,抓起最簡易的AK-47,跑進雨霧。她抱著槍,在寸步難行的風雨裡奮力向前。暴雨像潑水,黑暗的夜空中銀色的閃電曲曲折折地劈下來,在高高的鐵皮集裝箱上投下瘮人的銀光,像災難片場景。 冰風冷雨劈頭蓋面地砸在她身上,暗夜氣息裡帶著海風的鹹味,她控制不住渾身一抖,體內讓人暈眩難熬的灼熱被刺激得消減了不少。 她用力呼吸著狂暴的風,漆黑的眼睛裡眸光一閃,原路返回。沿著鐵皮箱子緩緩移動,注意力全在耳朵上,漫長而宏大的風雨聲後,安安靜靜的。 很長時間內都沒有槍響,這意味著沒人發現蹤跡。 …… 九點四十八分。 她回到車前。分散去尋找員警和厲佑的人都沒回來。人質在的那輛車,車門開著。 一個男子警惕地握著槍,守著人質。 輪椅裡的男人側臉清秀,映在黑雨洗刷的玻璃窗上,格外白皙。暴雨已把他淋濕,俐落的短髮被雨水擰成一簇一簇。有幾滴從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淌過。 她無聲看他,剛好一道閃電,白光把他的臉襯得刀削斧鑿般俊朗。也正是這一刻,這淡漠冷清的男人轉眸看她,逆著光,漆黑的眸子更加幽暗。 她收回目光,跳上車,對守候人質的男子說:「我們換一下,太冷了,我不想去找了。」 「不行。」 她冷眼看他半晌,「哼」一聲,彎腰下車,腳沒落地人已迅速轉身,小臉煞白而冷靜,舉槍瞄準,砰一聲打中他肩胛骨。 那人痛呼,想要握槍,卻被她抓住槍身猛地一把拖過來,腳一踢,被踹下了車。 她想爬上車,可手腳已控制不住,在鋪天蓋地的雨水和風聲裡劇烈顫抖,撐不住了,一點力氣都沒了。她渾身都在抖,卻已找不到痛點。 而輪椅上的人目光挪過來,看著她的身後,突然斂起眼瞳。 她狠狠咬牙,竭力爬上車,卻隱隱感覺暴雨中出現了一個身影。 抬頭一看,淮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隔著如瀑的雨水,手中的槍指過來。 她的心猛地一涼,抓住車門一帶,一瞬間條件反射地撲向輪椅上的男人。 而他亦是同一時刻拉開另一側的門,攬住她的腰,將她護住伏倒下車,抱著她滾進另一輛車的車底。 淮生的槍響刺穿風暴的天空。 一瞬間,周圍的集裝箱門發出巨大的聲響,全部打開。 無數執槍的特警沖了出來。 …… 九點五十一分 荒無人煙的九江碼頭上,光線晦暗,只有機械吊臺上高高的照明燈,映著天空裡層層疊疊的閃電。 淮生全身濕透,暴雨拍打著眼睛,看不清周圍有多少人。 三分鐘不到。警方從天而降。不是從清江大橋趕來,而是早已守候在此。原準備聲東擊西,沒想到警方將計就計。 原來九江碼頭才是他們甕中捉鼈的甕。清江橋尾隱匿的員警和狙擊手全是幌子。 他深吸一口氣,用最大的聲音在風聲雷聲裡大喊:「放我走!我們還有人質!」 …… 車底下雨水沉積,她被他摟住趴在他身上。冰冷的雨水像河流從他身下沖刷而過。 她愣愣望著他蒼白的臉頰和漆黑的眼睛,呆了一秒,一下子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所有的委屈、心疼、痛苦和思念,全在這一刻化作眼淚奪眶而出。 「我就知道是你!」 他攬著她的腰,不敢抱她,更不敢碰她的背,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水光閃爍,像是滴進了雨水,縱使克制,也不可自抑地輕顫: 「我也知道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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