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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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燈沒開,只有剛才言格給許莫治療時用的一束微光。他們躲在櫃子後,牆壁上映著模糊不清的瓶瓶罐罐的影子。 言格半蹲在地上,探頭往外看,甄意也忍不住看,他把她摁回來,聲音極低:「別怕。」 「安瑤呢?」甄意擔憂。 「她已經出去。許莫不會傷害她。」說完,他捂住甄意的嘴。 連續的槍聲停下來,四周安靜,只有空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許莫緩緩走過來,立在打碎的玻璃洞口,判斷甄意的方向。黑暗裡,言格蹙了眉,他想試著安撫許莫,他很有把握,可發聲便會暴露位置。 如果只是他一人,他絕對義無反顧。可甄意在,所以,他絕對不會冒險。 他掃視一下四周,櫃子擺成半包圍形,剛好繞玻璃房子一圈,兩端開口後拉著簾子,開口端離門口有十幾米,他應該能在幾秒內跑出去。 言格抱起甄意,弓身緩緩往房間深處走,才走兩步,一聲槍響!鐵皮櫃子劇烈地震顫,上邊的玻璃器皿炸裂四濺,液體嘩啦啦地流。 甄意在言格懷裡縮成一團,剛才言格沒發出任何聲音,可許莫在某方面的感覺似乎比常人敏銳很多。甄意想起了醫院裡的精神病人們。 言格壓低重心,繼續緩緩前行,槍聲一溜兒地追來,射在鐵皮櫃上,打雷似的震耳欲聾。 甄意震得頭暈目眩,卻抬手捂住了言格的耳朵。 他微微愣了。 她大致猜出他的想法,先往裡面走,讓許莫習慣性地沿軌跡開槍,等他換彈匣時,返身跑出去。可十幾米的路,只有一張簾子,他護著她跑出去,多危險啊。 她用力掙開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眨眼示意自己有辦法。 房間內再度沒了動靜,槍聲也消停了。 許莫按著最後感應到的方向,緩緩走來。兩個櫃子間有半米的開口。 兩人緊貼著櫃子,昏暗中,他握槍的影子漸漸靠近。在他轉彎的一瞬,言格握住獵槍槍身,用力往下拉。許莫一驚,連摁扳機,可槍口抵在地上,子彈劇烈地爆炸,強大的後坐力震痛他的肩胛骨和手臂。他手麻,鬆開扳機。 甄意強撐著起身,準備抬腳,可言格先她一步,掃腿狠狠一劈,槍管扭曲。 眼見許莫回神,再度摸扳機,言格瞬間鬆開他,抱起地上的甄意立刻往外跑! 一刹那,許莫扣動扳機,子彈在扭曲的槍管內加速驟熱,砰的一聲,爆炸! 出了房間,許莫沒追上來。甄意高度緊張,讓言格放她下來一起跑,他不肯,一直帶她出了七彎八繞的走廊,上去地面。 夜很深,月亮看上去比滿月時還圓,夜風呼嘯,有些蕭索。 他把她放下,甄意:「立刻通知員警吧。」 「找到地下的房間時,我就打過電話給他們了。」言格聲音很低。 甄意一愣:「既然你已經報警了,為什麼還自己跑下去?」 「他們趕過來需要一段時間,我等不了。而且,我不相信他們。」他倒是直言不諱,說這話時,表情微涼,「那麼多人下去抓他,刺激了他怎麼辦?」 甄意心底很暖,剛想說「言格,你對我真好」,他卻皺了眉,盯著她的胸口,緊張道:「你中槍了?」 甄意低頭一看,嚇一跳,胸口大片新鮮的血跡,摸了摸:「我不疼啊!」疑惑地抬頭,驚道,「是你中槍了!」 她撲上去,扒開他的衣服一看,胸口全是血,肩胛骨血肉模糊,金灰色的子彈深深嵌進去肉裡。他竟然抱著她跑了那麼久。 她疼得肉跳:「你感覺不到疼嗎,你……」目光落在他脖子上,又是一刺,玻璃片劃出好幾道口子。有一小塊還紮在脖子裡,透明的玻璃被血染紅。 她眼睛紅了:「我看看你背後。」 他不動,表情安然,沒有哪怕一點兒痛苦之色,清淡得像只是被人抓了一下:「還好,沒什麼感覺。」 她掰他的肩膀,掰不動,生著氣想繞去他身後,可他立刻單手把她撈回來。 她咬著牙,眼淚汪汪,抓他的手臂非要繞去身後看,而他攔著她,握著她,非不讓看。 兩人一聲不吭,在較勁。她亂抓亂撥,他冷靜控制。 這次,他沒有讓她。 所以最終,她先崩潰,無聲的眼淚終於爆發,大哭起來。其實,剛才她瞥了一眼,已經看到。背後全是血。玻璃片、木屑、鐵片、槍管碎片……全紮在他身上,像刺蝟。 想起他一路抱著她,擔心她的腿傷不讓她走路,那些碎片像全紮在她心裡,疼得滴血,疼得無法呼吸。 她埋頭在他懷裡,哭得全身都在顫。 他低頭,輕輕挨住她的腦袋,安撫地拍著她哭得汗濕的背:「又不會死掉,這有什麼好哭的呢?」 她哭得更凶。 言格無奈地歎氣,聲音柔和:「我們甄意做什麼事都很認真,百分百投入,哭鼻子也是。哭起來,什麼話也不聽,流眼淚像擠海綿。」 「哪有?」她嗡嗡地反駁,卻被他說得哭不出來了。 很快,員警和救護車都趕到。安瑤、淮如和嬰兒被救出。 甄意找來醫生給言格檢查,卻見言格望著出口出神。「怎麼了?」 「許莫。」言格臉色微白,「他還沒出來。」 又等了一會兒,許莫出來了,抬在擔架上,蒙著白布…… 「是不是槍管爆炸傷到了關鍵部位?」甄意小聲說,有些難受。想起許莫低著頭流眼淚,「我的心很疼,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我」。 言格走過去,掀開白布,死後的許莫看上去格外蒼白脆弱,樣貌很俊秀,一點不像瘋子。 他渾身濕透,一片刀隱沒入胸口。 言格合上白布,後退幾步,看著許莫被抬走。夜裡的風更大了,吹著他額前的頭髮張揚地飛舞,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 良久,他回頭看了一眼,隔著很遠的距離,可還是看得清楚。 他的車上,沒有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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