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佛洛德 | 上頁 下頁 |
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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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茜媽媽沉浸在女兒驟死的傷痛裡,悲痛欲絕地尖叫:「別和我說這些!簽字也不行!我不會讓他們把我女兒的器官挖出來,絕不可能!」 淮如驚呆,臉上寫滿絕望,撲通一聲跪下,大哭:「叔叔阿姨,別,求求你們別。淮生真的快撐不下去了,再沒有腎,他會死的。」 她淚如雨下,慌地俯身給許茜父母磕頭;一下一下往地板上砸。 淮生也哭了,上前拉她:「姐,你起來。我不要了,我還可以等。我真不要了。」 專家們面色沉重,於心不忍,卻無計可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們交流一下,返身離開。 淮如還在磕頭,望見專家離去,驚恐地撲來,攔著他們不鬆手,撕心裂肺地哭:「不能走,救救我們家淮生,求求你們!」 專家歎氣:「病人已經死亡,不經家屬同意,我們也無法處理。等錯過最佳時間,器官缺血太久,就不能用來移植。即使後來再取出,也無法用……」 淮如如同遭受滅頂之災,臉色瞬間空茫死寂,如一尊雕塑。 淮生抱著她抽泣:「姐,別難過,我們會等到的,一定會等到的。」 徐俏則悲傷地抱著淮生,滿臉淚水,忽然,她的鼻子湧出大量的鮮血,她手捧著自己的血,臉色慘白,暈倒在地。 這一次,她沒有搶救過來。 安瑤一身白大褂,拿白布給辦公室做清潔。真是漂亮的醫生,像畫中出來的江南美人,婉約清麗。簡單的白衣,頭髮束成低馬尾,這樣都好看。 甄意立在她辦公桌旁,稍稍擔憂。許茜死後,安瑤在衛生間嘔吐很久,甄意進去,聽見她很低的哭泣。 她想起好幾次見她巡房時提醒病人注意花粉;見小孩的腕帶松了,一言不發地系上;見地上有水漬,提醒病人注意,提醒護工擦掉。 「安瑤,這不是你的錯。」甄意開口,發現安慰十分蹩腳。 安瑤擦拭著書架,淡淡道:「我做不了醫生了。」 甄意一怔:「這麼嚴重?」 「有什麼比人命更嚴重?」安瑤輕輕反問。 甄意語塞。 安瑤立在窗邊,手掌抬到半空中,外科醫生的手,纖細修長,被天光照得透明,撥動一下,蟬翼般輕盈靈活。 「十二年。從立志做外科醫生起,不接觸球類,不學樂器,就為保護它。以後再不需這麼小心翼翼。有人說,外科醫生不可能救活每個病人。第一次死了人會深受打擊,習慣就好。」她緩緩說著,孤獨而清高,「可我,永遠習慣不了。」 甄意不知如何安慰,默然半晌,轉話題:「聽說徐俏的腎也和淮生匹配。」 「如果是我,死了卻能救心愛的人,我會很幸福。」安瑤說。 甄意微微動容,垂眸見辦公桌上一個相框,是言栩。 他坐在古色古香的庭院裡,低著頭,陽光微醺,綠樹成蔭,側臉格外迷人。太過美好,看得出照相的人多愛他。她努力安慰:「休息一段時間也好。聽言格說,你和言栩婚期近了,要回深城了吧?」 提起言栩,安瑤回頭,臉上閃過極淡的溫柔:「嗯,再過一個月就回深城。你也去嗎?」 「當然。」甄意很自覺,「我是准言家人。言格要是敢把我留下,我把他揍癟。」 安瑤極淡地彎一下唇角:「他是拿你沒辦法呢。」想起高考結束後的夏天,有次和同學一起在咖啡屋,看見街上的他們。綠樹茂密,寬闊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甄意一身白色T恤網球裙,光著腳在路中央的黃線上走路,快樂地吃冰激淩。言格走在她身旁,提著她的球鞋。某一刻,她把冰激淩遞到言格嘴邊,他別過頭去,不吃。 她倒退著走,說了什麼。 他停下,勉勉強強彎下身子去吃她手中的冰激淩,沒想她手一推,冰激淩全推到他嘴上。 他愣愣地沒動靜,她卻歡快地蹦起來勾住他的脖子,硬是把他折彎了身子,她小雞啄米一樣啄他嘴邊的冰激淩。 她吻得忘情,整個人往後仰。 他怕她摔倒,雙手扶著她的腰,沒功夫把她從脖子上揪下來。 誰喜歡誰,誰就拿誰沒辦法。 …… 「甄意,我有事要道歉。」 「什麼?」 她把八年前言格返回KTV的事告訴她。 「很鄙視我吧。」安瑤臉微紅,「我也不明白那時怎麼會有那樣的惡意,還好你沒事。」 甄意愣了一會兒,很快豁達地擺手:「沒事啦!你能說出來,已經很了不起。既然言格回去找過我,為什麼後來消失不見?」 安瑤微愣,她不知道,還是不記得。可言栩媽媽分明說是甄意害的。不管怎樣,如果甄意不知道發生什麼,應該問言格。她這個旁觀者不要妄自評論。「他突發事故,不是很好的回憶。我想,如果他準備好肯定會告訴你,你不要生他的氣。」 「我是甄意,怎麼會生言格的氣。」甄意道,「我原也等著他準備好了和我解釋。我不希望從別人口中聽到,只希望由他告訴我。」 安瑤道:「你果然是值得他喜歡的。」 「你也值得言栩喜歡啊。」 安瑤一愣,極淺地彎彎唇角:「言栩他,很好。」 甄意很少見安瑤笑,不禁感歎:「安瑤,我頭一次感到,你很愛言栩。」 「嗯。很愛。只不過我不善表達,不喜熱鬧。喜歡誰也是私密的,不想和別人分享,不會貼去社交網路。也不像你,讓全世界都知道。別誤會,我不是說你不好,只是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一樣。」 「我哪裡會誤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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