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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言溯心無旁騖地掃一眼現場,幾個疑點立刻在眼前浮現:

  1. 和以往不一樣,現場非常淩亂,地毯上全是搏鬥的痕跡,主持人被殺時有劇烈的掙扎和反抗;可兇手之前神一樣制服另外幾個死者,大家都毫無反抗,為什麼到主持人這裡沒有效果?這和主持人說的那個故事有什麼關係?

  2. 兇手殺主持人時,先用繩子,後把死者的頭砸在案幾邊角上,血跡斑斑,手法變來變去。臨時起意?準備不充分?

  3. 律師蠟像的空眼睛是怎麼回事?兇手原本準備先殺律師,可中途臨時換人?為什麼?是不是同一個兇手?

  可他此刻什麼也不想說。

  甄愛發覺言溯一直沒說話,有些奇怪,不知她的錯覺還是燈光,他的臉色似乎發白。

  她的S.A.怎麼可能露出虛弱的表情?

  下一秒,他安然自若抬起頭,神色堅定,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驚訝:

  「我們在此分道揚鑣吧。還有三個小時天亮,看樣子暴風雨也會停。有人在上島前通知了員警,所以明早七點左右,警方的人會來。剩下的4個小時,我建議你們寸步不離待在一起。如果你們想把自己關進房裡,請確保不要對任何人開門,兇手的真面目會出乎你們所有人的意料。」

  他抓住甄愛的手腕:「我們回房。」

  這一抓力度之大,讓甄愛驚訝。她瞬間感覺到他的匆忙和慌亂,仿佛要逃離什麼。外表看上去依舊鎮定,可莫名悲哀的情緒從他的掌心蔓延。

  甄愛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面面相覷。

  作家追上去:「邏輯學家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了?」

  言溯急速的腳步頓住,甄愛差點兒撞到他身上。

  他背對眾人,嗓音平淡:「我想保護在場的每一個人,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靜靜,聽上去那麼傷感,叫人心酸,「與其一個都保護不了,不如保護最重要的。」

  他往前邁一步,又停下:「對不起,大家。但如果你們聽從我剛才的忠告,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有4個小時……請大家堅持下去,不要相信身邊的兇手,也不要驚慌失措去主動害人。」

  說完,拉著甄愛走了。

  才一進門,甄愛就忍不住問:「你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那麼奇怪?」

  他沒回答,背身對著她,穩穩地鎖上房門,又極其緩慢地回身,像個虛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房裡沒開燈,他頹然靠在高高的櫃子旁,淡淡笑著看她。

  天光微弱,他的臉色慘白得嚇人。

  甄愛立刻開燈。

  他倚在櫃子上,側臉白皙而柔弱,右手顫了顫,手指鬆開,一隻剩了大半截的木箭從他黑色的風衣袖子裡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斷,裂口上還粘著血。

  甄愛仿佛明白了,瘋了般撲過去拉開他的風衣,頓時驚得魂飛魄散。他的左胸口赫然大片鮮紅的血漬,鏽漬斑斑的箭頭整個隱沒進去。

  她驚愕抬頭:「S.A.……」

  這就是剛才黑暗中他給她擋下的?

  他強作若無其事走了那麼久!

  一路上他牽著她走在人群最後,心裡多麼悲傷害怕?

  難怪那時他的手那麼用力,隱忍著顫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來一次攻擊,他守不住她?

  「噓!別做聲。」他食指比在她唇邊,臉色白得像紙,還淡淡笑著,「我沒事。」

  甄愛眼淚都出來了,往外跑:「我去找管家先生和女僕小姐。」

  「別……」他拉住她,多說一個字都費力,「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受了傷,不然,我就真的護不住你了。」

  他蒼白笑著,心痛難當。

  外面那些人裡,除了兇手,還有組織的殺手;除了組織的殺手,還有……

  他之前一直沒想過,亞瑟竟也親自來了。

  他的甄愛,他該怎麼護住她?

  到了現在,他還在考慮她的安全。

  甄愛眼淚愈發大顆地往下砸;他微弱地笑笑,長指拂去她的眼淚,又從兜裡摸出一把薄薄的刀,塞到她手裡。

  甄愛抹眼淚:「這不是殺死醫生的手術刀嗎?」

  「嗯,剛才去找你的時候,擔心兇手身上有別的武器,就把醫生的刀拔下來了。」言溯握緊她的手,「Ai,幫我把箭頭取出來。」

  甄愛一怔,立刻搖頭:「風雨小了,我們坐船離開吧,現在就走。」

  言溯握住她的後腦把她拉回來,低聲:「走不了了。」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眸光依舊清澈,看進她心底。

  「Ai,認真聽我說,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箭頭沒有碰到動脈,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心臟,只是刺到肌肉裡去了。流不了多少血。」

  說完,自嘲似地笑:「他收了力,或許沒想在這裡殺我。」

  甄愛以為言溯口中的「他」是兇手,並未留意。

  她扶他坐下,小心翼翼替他脫掉衣服查看傷口。

  目測箭頭大約兩釐米寬,深度相當。和言溯說的一樣,傷口在心臟下方,兩根肋骨之間。鮮血緩慢而不停地往外滲。

  初始的心痛和驚惶過後,甄愛冷靜下來。

  言溯說的完全正確。必須儘快把箭頭取出來,雖然留在裡面會放緩流血速度,但會大大增加感染併發的風險,等四五個小時,根本熬不過去。

  甄愛初步觀察了傷口,心裡大致有譜,對言溯點頭:「好!」

  她墊好被子,扶他躺下,從櫃子裡拿出應急箱和急救箱,把房間收刮一遍。凹面鏡,手電筒,棉花酒精,繃帶止血帶,蠟燭打火機都有了。

  她用燭臺架好凹面鏡和手電筒,確保照在言溯胸口的燈光足夠明亮,點了酒火給手術刀消毒。

  一切準備就緒要動刀時,甄愛驀地意識到,沒有麻醉劑!

  認真一想,7號堡是做實驗的地方,乙醚,鹽酸普魯卡因,苯巴比妥鈉,氨基甲酸乙酯……實驗室裡一定能找到哪怕一種。

  可還沒起身,腳腕就被他握住。

  胸口聚集的強光一對比,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我不需要麻醉藥。」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聲音顫了:「不用麻醉?你知道有多疼嗎!」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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