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七〇


  甄愛沒忍住,輕輕笑出了一聲。

  言溯從後視鏡裡瞥她,不解:「笑什麼?」

  甄愛也不掩飾,爽快地回答:「就你,也好意思從男性的性暗示角度分析問題,你這個情商白癡。」

  言溯的眼中劃過一絲訝異:「你比我想像的更沒有邏輯。我對人(包括女人)冷淡,是一種行為與態度;這並不代表我的大腦裡沒有男性生理與心理方面的常識。」

  甄愛捂住耳朵,飛快地擺頭:「邏輯邏輯,你就會說這個。你是囉嗦的邏輯學家,不聽不聽。」

  言溯在開車,自然不能像上次那樣湊到她耳朵跟前去。他拿她沒辦法,心裡又不滿,哼哧一聲:「女人真是沒有邏輯的生物,哼,邏輯學家非常排斥女人。」

  甄愛心裡暗笑他的孩子氣,但也消停下來,繼續分析案子:「我還注意到,安娜脖子上的傷痕非常粗糙。如果是男人,力氣很大,不至於讓安娜反抗出那麼多的傷。可凱利手上又有局部的凍傷,現在想想只有塊狀的乾冰能凍出那種傷痕。這也是為什麼樓梯間那個管理員打不開打火機的原因。凱利肯定參與了屍體處理,但他是不是殺人的共犯呢?不太可能,如果他和戴西一起殺人,那麼他們兩個人可以輕易地制服安娜,不會有那麼多的掙扎痕跡。」

  言溯原準備補充點兒什麼,可從鏡子裡一瞥,她說得正興起,窗外蒼茫的夜色夾著路燈光從她白皙的臉上流淌,她漆黑的眼眸盛滿星光。

  他想說的話,便凝在了嘴邊。

  甄愛說得興致勃勃,半路語峰一轉:「可即使是這樣,也不能確定殺人的過程中有幾個人在場。在場並不等於參與。萬一凱利在一旁看著?或者,托尼和齊墨都在一旁看著,不插手呢?就像是觀摩一場殺人盛宴。」

  這種設想讓甄愛頭皮發麻,她托著腮,語氣低了一點兒:「當然,這只是猜想,沒有證據。所以說,這個案子千頭萬緒,可能性太多了。」說著,她低下頭,聲音更小,「不過,我希望不是這樣。」

  眾人圍觀著人殺人?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很輕鬆地挑戰著人類道德和良知的底線。

  言溯也不知聽到甄愛最後一句落寞的低喃了沒,照舊認真注視著前方黑暗的道路,寂靜半刻,只簡短地說:「我很欣賞你嚴謹的思路……雖然只是偶爾靈光一閃。」

  說話還是那麼欠扁,但不妨甄愛感受到了他的肯定和鼓勵,剛才一小點兒低落的情緒立刻掃光,她複而看他:「那這個案子,你準備怎麼處理?」

  言溯道:「讓她自己說。」

  甄愛不解,人家又不是傻子。

  言溯瞟了一眼手機,又看向前方:「等我拜託法證人員的事有了結果,應該就會有辦法讓她開口的。」

  甄愛還要問什麼,卻一下子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看看手錶,都是新的一天了。

  言溯瞥她一眼:「困了?」

  甄愛搖搖頭,微笑著的眼睛裡霧氣濛濛的:「沒有,我精神好得很哪。對了,你今天晚上會熬夜研究安娜後背上的留言吧?反正我不想睡,陪你一起吧!」

  她說話還帶著打哈欠之後的口齒不清,咕噥咕噥的,言溯會心一笑,彎彎唇,從兜裡摸出手機遞給她:「請你解密吧,小偵探。」

  他清淡的語氣說出「小偵探」這個詞,在狹小逼仄的車廂裡,透著一種莫名的親昵與曖昧。甄愛的心跳停了一拍,低眉從他手中接過手機。

  黑漆漆的手機還帶著他的體溫,很暖,一直暖到心裡。劃開螢幕,壁紙也是全黑的,黑得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兒雜質。

  純粹又疏遠,神秘又高貴,就像他。

  甄愛不自覺地心情好,彎起唇角,找到了圖片夾打開,只有一張照片,正是安娜背後的留言。可圖片放大的一瞬間,她驟然睜大了眼睛,尚未完全上揚的微笑瞬間消失了。

  怎麼會是這句話?

  她深深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手機螢幕,直到螢幕的光漸漸暗淡下去,她才回過神來,心中的情緒早已平復,逐漸發涼。

  「怎麼了,小偵探?」言溯問她。

  甄愛沒興趣地嘟嘟嘴:「這一句話能看出什麼啊?You are my medicine,你是我的藥。」

  她對這句話再熟悉不過,同樣,這是那個人曾經對她說過的。

  她眸光暗了暗,語氣卻故作輕鬆,「哼,聽上去真像是劣質又瘋狂的情書。」

  言溯一愣,情書?劣質又瘋狂?

  他轉眸看她,甄愛卻已低下頭,看不清表情。

  她探身過來,把手機放進他的口袋裡。男式的風衣口袋好深,她纖細的手腕探下去,淹沒了半截小手臂才觸到底。

  口袋裡很安全的質感,暖心的溫度,她的心裡有些許留戀,卻終究是乖乖放好了手機,依依不捨地縮回手。

  「啊,好困。」她嘟噥著,往椅子背上一靠,歪頭朝向窗外,閉上了眼睛,「我先睡了,到了叫我。」

  言溯:「……」

  剛才是誰興致勃勃說要陪他解密,還誇下海口說熬夜的?半分鐘不到就要睡覺了。女人真是一種善變又不理性的動物。

  小騙子!

  言溯忿忿瞟她一眼,心底又悄然無聲了。她歪著頭朝向外面,從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臉,卻可以看到她瑩白的小耳朵和細膩如玉的脖頸。纖纖的鎖骨因為側著頭而顯得愈發的分明而清秀。

  言溯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緩緩回過神來,心想,睡就睡吧,到了再叫她。

  這樣安靜無人的夜裡,他專注而沉默地開車,她悄無聲息地安睡;其實,也不錯的。

  半晌,甄愛緩緩睜開眼睛,眸子漆黑又平靜,望著窗外無邊的夜色,語氣是一種和她冷漠的表情格外不符合的慵懶:「原計劃出來玩,等婚禮結束就回去的。唔,還有好多工作,我明天就先回了。」

  言溯微微措手不及,但也能理解。

  她並不是普通的學生,她還有很多自己工作,所以他並不挽留:「嗯,好。等我忙完這個案子,回N.Y.T.了再和你聯繫。」

  甄愛靜靜地盯著黑夜,又緩緩閉上眼睛。

  回到家發現歐文也在,也還沒睡。

  甄愛一副很困的樣子,說明天要早起離開紐約,便匆匆上樓。

  歐文一直看著甄愛上了樓,才有些無力地坐到高腳凳上:

  「跑了一大圈,卻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資訊。我真沒想到,甄愛檔案的密級有那麼高。費了好多功夫,居然什麼也沒查到。」

  言溯立在櫥櫃旁煮咖啡,聽言,他清淡地抬起眼眸,想起上次叫CIA的朋友查「惡魔之子」的事。

  須臾間,他又垂下眼眸,繼續悉心地調配咖啡豆和水的比例,語氣寡淡:「歐文,上面要是反偵察到了你的行為。你想過後果嗎?」

  歐文沉默,他當然想到了後果。

  可江心宿舍鏡子上的紅字一直在他心裡磨,他總擔心是不是有人已經找到甄愛的行蹤。短短幾年換了那麼多的特工,縱使對方再怎麼神通廣大,找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就好像甄愛身上裝了追蹤儀。

  但這只是歐文的擔心,他不想說出來讓言溯或是甄愛不安,所以岔開話題:「甄愛的檔案是空的。可我還是通過前幾任特工的資訊找到了一點關於她的事。」

  言溯的手頓了一下,屏氣聽著。

  歐文扶著額頭:「我竟然不知道她有一個哥哥。」

  言溯漠漠開始煮咖啡。我早都知道了,喂,你們平時沒有交流的麼。

  言溯漫不經心地問:「她哥哥在哪兒?」他想起她說的密碼和糖果屋,「讓我猜猜,她哥哥被關在某個神秘的地方,受盡虐待?」

  「我不確定。」歐文揉揉眼睛,「只知道她哥哥的事給了她巨大的刺激,她才從原來的組織裡逃出來。」

  言溯靠在大理石檯子旁,捧了一杯水,慢吞吞喝著。

  咖啡壺裡發出輕微的汩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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