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玖月晞 > 親愛的阿基米德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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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一天,她覺得他正直浩然,真實可靠,有原則有堅守,充滿了人文主義情懷,很溫暖很貼心。 這樣的人,她為什麼不能喜歡? 這樣的人,她其實已經喜歡。 甄愛的心跳得激烈,她沒有回避,直直迎上賈絲敏的目光。 後者見她竟然坦然直視,心下暗覺糟糕,眼見甄愛要回答,立刻眼珠一轉,搶先開口: 「不好意思,我差點兒忘了。威廉是英國卡文迪什家的爵士,這些古典貴族之家很注重出身和教養。和你肯定沒有結果。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安妮。也只有安妮這樣的出身才能真正從生活和事業上幫到斯賓塞!」 她聲音很低,只限甄愛一人聽到。 甄愛再怎麼遲鈍,也聽出了她的意思。 言溯家,不管是從父親還是母親的角度,都出身高貴。就像他的哥哥斯賓塞,只有亞當斯家族的安妮才能與之相配。 賈絲敏好心安慰甄愛:「不過不要緊,威廉這麼帥氣有型,能和他玩玩也挺好。甄愛,你不會虧的。」 甄愛的臉白了,一言不發。 這輩子,她和平凡人的交際太少,也不太懂怎麼和普通人打交道。即使她遇到過更大的風浪,但賈絲敏這樣的綿裡藏針陰險詭計卻是生平頭一遭遇到。 除了一貫的冷漠,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心裡的確發虛,一個連身份都虛假的人,她該怎麼說喜歡? 這一瞬,她真想從婚禮上逃走,從此消失,躲進她的實驗室裡誰也不見,再也不出來。但她終究不是那樣任性的人。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隨心所欲的人。 她不動聲色地平復了胸腔中難過又隱隱淒然的心情,對賈絲敏淡淡一笑:「我知道,不用你操心。」 賈絲敏調皮地笑笑,和其他伴娘一起擁著新娘出去了。 婚禮要開始了,休息室裡只剩甄愛孤零零一人。 給她找外套的人,也一直不來。 甄愛立在原地,漸漸冷意來襲。紗裙太薄,還是裹胸,才走到落地窗口就瑟瑟發抖。 她望一眼外邊陸陸續續就坐的賓客,不敢出去。只有她一人穿夏裝,這樣出去,絕對會吸引全場目光。 她不在乎一切人的想法,但她還是難過了,她一定會給言溯丟臉。早知道就不該跟他來參加婚禮。 本來就不屬於你的繁華,興沖沖來湊什麼熱鬧? 還想著,光影中閃過來一個人,眉目如畫,眸光灼灼,正是言溯。 「你怎麼又發呆了?」言溯掀開白紗簾走進來,蹙著眉,看上去頗有微詞,可一看到甄愛空空蕩蕩的表情,他便愣住,故作的嫌棄撤得乾乾淨淨,眼中閃過一絲擔憂,「怎麼了?」 甄愛怔怔看他,無話可答。 言溯垂眸掃一眼,眉心深深擰起:「誰給你換的這套亂七八糟的衣服?不冷……」 他習慣性地抬手去摸摸她的肩膀,可這次,手伸到一半就停住。甄愛的肩膀白白細細的,很好看。這樣光露著,他摸上去會不妥。 他愣了愣,臉頰閃過一絲紅,尷尬地收回手。 甄愛不明白他的意思,心隨之墜落。 不想他下一秒就脫下西裝外套,甄愛猛地清醒,剛要回縮,他已不由分說把西裝套在她身上。 這樣更引人注目,甄愛要掙脫,言溯卻緊緊扣住西裝的領口。她細細一個在衣服裡怎麼掙都像是入了網的魚,被他一雙手便輕易地控制得牢牢的。 言溯不知她怎麼鬧彆扭,本還不解,可見她急慌慌在他寬大的西裝裡擰來扭去,跟裹在蛹裡的毛毛蟲似的爬不出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猜她是害羞,愈發握緊了手,唬她: 「現在趕緊去後排入座,不然等過會兒所有人坐好了,我就這樣拎著你出去。讓大家不看新娘,都看你。」 甄愛果真不動了,黑眼珠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想不通他怎如此反常。 她只得硬著頭皮跟在言溯背後出去。到最後一排坐下,沒人注意到她。 甄愛的心漸漸松下來,小腿有點兒涼,胸膛卻很暖和。言溯的西裝對她來說太大了,套在身上空落落的,卻有小孩兒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新奇又好玩。 海上來的風吹著白色籬笆上的氣球和玫瑰簌簌地擺動。 甄愛望向言溯。除去西裝外套,他只穿了件襯衫,風吹來吹去,像掃堂一樣,一下子鼓起他的衣衫,一下子又緊貼他的身體。 他短發冷硬,臉色白皙,甄愛猜想,他或許是冷的。 但她沒把外套還給他,因為知道他從來都不容拒絕。 她的心又像往常一樣,莫名地溫暖而又安寧,無法形容。可這一次,帶了極淺的疼。 她望著陌生的人群,神思恍然。 這些天她全然忘了自己的處境,不再像以前那樣深居簡出,戰戰兢兢。而是平靜又期待地跟著他,走向一個本不該屬於她的世界。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只因為他說「以後和你一起的時候,我不會走那麼快」,所以她想跟著他的腳步,哪怕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給她一個寧靜安逸的側臉。 只因為他拉她一次手,給她一個貼面禮,送她一個擁抱,為她披上一件衣服,她就在不知不覺中忘了自己。 此刻驀然回想,這樣小女兒淡淡哀愁的情緒真不適合她。 甄愛坐在花叢裡,深深吸了一口冷空氣,理智地對自己說,不過是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對你好,所以你才會不知所措。 仿佛這樣說了,心中不切實際的幻想就被理智嗤笑著丟棄了。 她安定下來,望著宣誓臺上扶著聖經起誓的新郎和新娘。 默默看了會兒,心裡的問題終究沒忍住,小聲問身旁的言溯:「你到你哥這麼大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這麼結婚?」 「不會。」他眸光清淺,望著臺上的新人,聲音很低,毫不猶豫。 甄愛沒話了。 她靜靜地,牽起唇角。 的確,她很難想像他和誰戀愛結婚的樣子。他這樣完美的人,心中的那個影子也該是完美的。那多難找! 他應該不會對誰動心,更別說終生相伴。 即使動心,也不會是她。 甄愛不動聲色地拉緊西裝外套,輕輕歪頭,蹭了蹭硬朗的領口,有極淡的男人香味縈繞在臉頰。她多麼不舍,多麼依戀。可她想,是時候回到以前了,是時候離開這段難忘的旅程了。 她是惡魔之子,他是希望之光。 終究不是一路人。 但她忘了言溯的理解從來非同常人,她這個問題的重點是,會不會像他這麼「結婚」 而不是,會不會像他「這麼」結婚。 所以,言溯奇怪地想:我又不信天主教,當然不能像教徒一樣捧著聖經結婚。 儀式結束後是婚禮晚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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